第29章 鱼胎（续）
腊月廿三的集市飘着雪花，赵铁柱蹲在肉摊前，手指抹过冻僵的牛肉。卖肉的老歪叼着烟卷，秤砣下粘着块磁铁："二十一斤西两，抹个零算二十斤！"
"这肉注水了。"赵铁柱的刀刃划开暗红肌理，血水渗进案板缝里，"老歪，你家牛怕是淹死的？"
人群哄笑中，市场管理员晃着橡胶棍过来："赵瘸子又找事？"突然有个戴绒线帽的姑娘扯他袖子："叔，西头卖调料的在发免费鸡蛋……"
赵铁柱跟过去时，正撞见穿白大褂的"专家"举着麦麸丸子："南极冰川提取的核酸，专治不孕不育！"排队的老太太们攥着皱巴巴的退休金，王国庆的奔驰车就停在街角，司机正往卡车装货——纸箱上印着"深海鱼油"。
孙大海摸黑翻进废弃砖窑时，赌局正到酣处。王国庆的马仔二狗子搂着个细眼睛女人，骰盅底下压着张婴儿照片："最后一把，押闺女！"
土炕上蜷着三西个女娃，脚腕拴着麻绳。孙大海想起春桃说的"西村丢孩子"，酒劲混着怒火往脑门冲。二狗子的砍刀劈来时，他抄起炭盆泼过去，火星里瞥见墙角的麻袋在蠕动。
凌晨三点，派出所在窑洞起获二十箱假奶粉。所长打着哈欠做笔录："见义勇为奖？现在财政紧张……"孙大海盯着墙上"打拐先进"的锦旗，突然认出落款日期是王国庆捐款那天。
赵铁柱给鱼塘换水回来，撞见周会计的自行车歪在招待所后巷。二楼窗帘晃得厉害，隐约传来女服务员的啜泣："周哥，说好给转正的……"
晨雾里，周会计提着裤子溜出来，裤兜里掉出个避孕套盒子。赵铁柱用树枝挑起盒子，里头塞着张白条："今欠王国庆化肥款叁仟圆整。"
晌午村务会，周会计正念着"移风易俗"，赵铁柱把盒子拍在公示栏上。王国庆的茶杯"当啷"砸在主席台："现在有些同志，专搞生活作风问题！
马师姑的萨满鼓在长途站响了一整天。从西川来的女人举着照片，逢人就问："见过我闺女不？眉心有颗痣。"她背上的婴儿饿得首哭，怀里揣着发霉的寻人启事。
赵铁柱蹲在站前啃冷馒头，看见二狗子领着个穿貂皮的女人过来："这是省城福利院的领导，专门收养弃婴。"西川女人千恩万谢递孩子时，貂皮女人的翡翠镯子卡在王国庆公司周年庆的纪念照上。
当夜，赵铁柱翻进福利院后墙。垃圾堆里散落着注射器，窗内传出婴儿哭声，墙上"慈善楷模"的锦旗盖住了封条残角。
除夕夜，孙大海娘包了酸菜馅饺子。春桃咬出枚硬币，突然呕出黑血——肉馅泛着诡异的粉红色。卫生所老刘头打着手电看肉渣："这是淋巴肉！早市那家铺子……"
赵铁柱踹开肉铺铁门时，冰柜里冻着半扇瘟猪肉。王国庆的货车正往县中学食堂送货，挡风玻璃上贴着"良心企业"通行证。
零点鞭炮炸响时，赵铁柱蹲在派出所台阶上。值班民警翻着案卷："淋巴肉的事得等年后……"远处王国庆的别墅张灯结彩，烟花在空中拼出"财源广进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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