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十二章 东山日出
赵铁柱的胶鞋踩碎草叶上的霜，兔舍铁网笼里窸窣作响。三十只比利时种兔是他用半车辣白菜换来的，灰毛母兔正叼着干苜蓿絮窝。林雪梅蹲在饲料槽前，本子记着配比：“玉米面掺豆粕，比单喂麸皮长膘快。”
“得留神黄鼠狼。”孙大海往篱笆外撒了圈草木灰，突然瞥见山坡闪过人影。冯权戴着蛤蟆镜蹲在松树下，金链子从领口晃出来——那链子缺了一环，和镇上金铺失窃案照片上的证物一模一样。
老吴媳妇挎着竹篮来送饭，腌萝卜条下压着张字条：“冯瘸子家昨晚进了两箱白酒。”赵铁柱的瘸腿顿了顿，想起东山坳废弃的知青酒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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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窖的石板缝里钻出蜈蚣，赵铁柱举着火把往深处探。陶缸裂了道缝，陈年高粱酒的香气混着霉味。孙大海舔了舔缸沿：“这得有二十年了！”火光照亮墙角的木箱，封条上印着“1978年知青慰问品”。
开窖那日，冯权领着工商所的人堵在洞口：“无证酿酒，罚款五千！”林雪梅抖开发黄的许可证：“这是当年知青点的批文，县档案馆盖过章。”冯权的金链子突然崩断，珠子滚进酒糟堆，露出被剪断的接扣。
当晚，村西老张家丢了只下蛋母鸡。鸡窝旁留着半枚鞋印，纹路和酒窖口的泥印严丝合缝。
东山背阴坡的碎石硌断了三把镐头。赵铁柱用辣白菜渣拌草木灰改良土壤，老金头赶着驴车运来腐殖土：“这土里掺了鹿粪，当年抗联种过草药。”
冯权开着挖掘机突突碾过地垄：“王总说要搞度假村，这坡得推平！”孙大海抡起撬棍卡住履带：“你推个试试！”驾驶室里飘出酒气，王国庆的茅台空瓶滚到酸枣树根下。
翠花连夜跑林业局，回来时军绿挎包装满山丁子幼苗：“专家说这品种耐寒，三年挂果。”孩子们用搪瓷缸给树苗浇水，月光下像捧着一盏盏小灯笼。
鸽舍顶的铁丝网破了洞，赵铁柱凌晨听见翅膀扑棱声。冯权的摩托消失在晨雾里，车斗滴着血——那是种鸽脚环上的编号，被硬生生扯断。
“得安监控。”孙大海从废品站淘来旧电视机改装，屏幕雪花里闪过冯权翻墙的残影。老吴媳妇突然想起：“他爹冯瘸子以前是公社电工！”
当夜，鸽舍警报器大作。冯权挂在电网墙上抽搐，裤兜里掉出王国庆矿场的出入证。赵铁柱拔了电闸，捡起证件上粘着的金屑——和失窃金铺的熔金渣成分一致。
第一茬山丁子挂果时，冯权领着果贩子压价：“这种野果子，两毛钱一斤顶天了！”赵铁柱掀开酒缸布，琥珀色的果酒泛着光：“这是要出口的，一瓶能换你十筐鲜果。”
王国庆的奔驰车碾碎满地落花，后座堆着“东山果酒”的空瓶。他晃着高脚杯冷笑：“假酒害人呐，昨儿喝倒了好几个！”林雪梅的检测报告拍在引擎盖上：“你掺的工业酒精，批号是缅甸走私货。”
暴雨突至，酒窖旁的泄洪沟冲出成箱假商标。冯权在泥水里打滚：“都是王总逼我的！”闪电照亮山梁，抗联时期的密道口塌了半边，露出锈迹斑斑的弹药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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