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八章：赌窟里的春天
赵铁柱蹲在河沟边磨斧头，水面上漂着几片烧焦的核桃叶。火是昨夜起的，半面山坡黑黢黢的，像被雷劈了个豁口。王二狗缩在歪脖子柳树后头，裤脚滴滴答答往下淌水——那是吓出来的尿。
"柱哥，我真不知道他们敢放火..."王二狗嗓子眼打着颤，手里攥着把带血的砍刀。刀把上缠的塑料绳还是赵铁柱去年给他捆核桃枝用的。
赵铁柱抡起斧头砍进树桩，木屑溅到王二狗脸上："你砍我八十棵树，赌进去多少钱？"河对岸传来几声布谷鸟叫，听着像人打的暗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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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是从开春那场庙会开始的。王二狗媳妇抱着发高烧的娃跪在卫生所门口，药费差五十块。穿皮夹克的黄毛凑过来："狗哥，玩两把牌九，给孩子挣个针头线脑。"
赌桌支在废弃的砖窑里，汽油灯晃得人眼晕。王二狗押上媳妇的银镯子，赢回个摩托罗拉汉显BP机。天亮时他兜里揣着三千块，代价是右手小指少了截——那是还不上钱被剁的。
赵铁柱在窑洞捡到带血的记账本，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：○代表猪，×代表女人，△代表器官。最后一页记着王二狗的名字，后面跟着三个血指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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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霞把葱花饼码进保温箱时，手抖得撒了一地芝麻。她今天要假扮送餐妹，微型录音机藏在胸针里。"记住，"赵铁柱给她系围裙，"看见门帘上挂红灯笼的院子，就说走错路了。"
三轮车蹬到双龙岗，果然有座小院飘着红灯笼。穿貂皮的女人掀帘出来，耳垂上的金坠子刻着蝎子图案。"新来的？"她捏了把红霞的腰，"这身段送餐可惜了。"
红霞瞄见院里停着的越野车，车牌用泥巴糊着，但车尾贴着"百年好合"的喜字——和上个月村里失踪的姑娘婚车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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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窖里的霉味混着血腥气。阿阮缩在墙角，脚踝上的铁链磨得见了骨。她记得被拐那天下着雨，中介说带她去广东制衣厂，醒来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。赌客们管她叫"十九号"，意思是第十九个货。
赵铁柱伪装成煤老板进来时，阿阮正被逼着学东北话。"大哥玩点刺激的？"看场子的晃着电棍，"越南妹，三百块钟。"赵铁柱的貂皮大衣里藏着针孔摄像机，纽扣镜头扫过墙上的地图——密密麻麻的红钉标着周边市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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赌局设在地下室，通风管传来阵阵恶臭。赵铁柱押上全幅身家，赌的是"猜核桃"——三个青皮核桃，猜中哪个有仁。庄家亮盅时，他忽然抄起核桃砸向吊灯。黑暗中人仰马翻，阿阮趁机把铁链绕在看场子的脖子上。
枪响的瞬间，赵铁柱扑倒红霞。子弹擦着他肩膀打进墙里，炸出个海碗大的窟窿。借着月光，他看见弹孔里嵌着半枚带血的骰子——正是王二狗输掉的那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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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防车赶到时，整座山己成火海。赌场打手把汽油浇在核桃林里，火舌窜得比电线杆还高。赵铁柱光着膀子抡铁锨拍火苗，后背燎起串水泡。红霞突然尖叫："阿阮！"
越南姑娘抱着燃烧的树干不撒手，嘴里咿呀唱着家乡小调。那是她们村祭祀雨神的歌谣，火堆里爆开的核桃像在打节拍。等消防水龙浇灭大火，阿阮己经和焦土融为一体，只剩半截银镯子——和王二狗媳妇丢的那个正好凑成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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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理赌场废墟时，赵铁柱在保险柜里发现本相册。全是年轻姑娘的证件照，底下标着价码：山西妹2000，川妹子3500，越南货5000。最后几页贴着境外汇款单，收款方是"金三角农业发展公司"。
红霞用放大镜照水印，突然捂住嘴："这是...这是去年那个假电商公司的抬头！"照片边缘有串钢印数字，老支书认出是废弃雷达站的坐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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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那天，赵铁柱在焦土上种下棵野核桃树。王二狗媳妇把两个银镯子熔成铃铛挂在枝头，风一吹叮当响。红霞蹲在树根旁烧纸钱，灰烬里混着赌场搜来的扑克牌。
阿阮的越南家人寄来封信，夹着张褪色的照片。穿奥黛的姑娘站在椰子树下笑，背后是河内还剑湖。赵铁柱请小学老师翻译信文，第一句写着："她说要去看中国北方的雪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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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，赵铁柱被BP机惊醒。屏幕显示乱码，但红霞破译出经纬度——正是雷达站位置。他摸黑上山，发现废墟里闪着绿光。扒开碎砖，半截赌场记账本压着个铁盒，盒里装着带外文的注射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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