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晚棠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招聘简历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，发出规律的轻响。工作室的办公区早己人满为患，新到的设计图纸在临时搭起的折叠桌上堆成了小山，连走廊都被隔板隔出了两个局促的工位。上周新来的实习生小林，甚至得抱着笔记本在茶水间的角落改方案，膝盖上还时常沾着打翻的咖啡渍。扩张的事，再也拖不下去了。
“晚棠，这是备选的三个新址资料。”夏栀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夹走进来，额角还带着跑外勤的薄汗，发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。她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，顺势拉开椅子坐下，咕咚咕咚灌了半瓶矿泉水，才喘着气说：“我跑了三天，把城区里外能看的地方都筛了一遍。这三个是综合评分最高的，我标了租金、通勤时间，还有周边配套，你看看哪个合适。”
虞晚棠接过文件夹，先翻开了最上面的一份。第一页就是市中心的创意园区，彩色效果图上，开放式办公区宽敞明亮，落地窗正对着中央绿地，连绿植的品种和摆放位置都在图上标得清清楚楚。配套设施一栏写着“24小时安保、独立茶水间、共享会议室”，旁边还用红笔批注着“实习生小林说，这里的咖啡机是进口的，打出来的奶泡特别绵密”。
“这个创意园区不错。”虞晚棠指尖划过图纸上的“员工休息区”，那里设计了一排懒人沙发，阳光透过玻璃顶洒下来，看着就让人想蜷在里面打个盹。她忽然想起刚接手工作室时，整个空间只有她和夏栀两个人，连打印机都得摆在卫生间门口，每次换墨盒都得踮着脚，生怕碰到身后的洗手池。那时夏栀总说：“等咱们赚了钱，就换个带阳台的地方，摆上你的画架和我的多肉。”
“是不错，但你看租金。”夏栀凑过来，用手指点了点报价单，“比我们现在的地方贵三成，而且物业费也高。我们现在虽然接了沈氏的合作，账上是有闲钱，但一下子扩这么大，万一后面项目衔接不上……”她没说下去，但担忧写在了脸上。工作室刚起步时，两人曾为了凑一笔设计费，连续一周吃泡面当晚餐，那种捉襟见肘的日子，谁也不想再经历。
虞晚棠点点头，把第一份资料放到一边，翻开了第二份。这是老城区的临街商铺，灰墙红瓦，透着股复古的韵味。图纸显示层高有五米多，足够隔成loft，一楼办公，二楼做资料室和休息区。最吸引她的是附件里的照片——后院有个小花园，墙角还留着半架枯萎的葡萄藤，看着像极了小时候住的巷弄。
“这里我有点印象。”虞晚棠的指尖拂过照片里的葡萄藤，“小时候我妈总在后院种薄荷，夏天摘几片泡在水里，凉丝丝的能解一天的热。这个院子刚好能种点，再摆张藤椅，午休时晒晒太阳也舒服。”
“可那边离地铁远。”夏栀的顾虑很实际，她翻开通勤表，“最近的地铁站要走十五分钟，我们上周面试的七个设计助理，三个都因为通勤时间太长婉拒了。而且老房子，电路和网络都得重新改，这笔改造费也不少。”
虞晚棠没说话，把资料放在一旁，又拿起了第三份。这是郊区的产业园，租金便宜，面积最大，甚至带一个小型展厅。但位置太偏，周边除了一家便利店，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，夏栀在旁边批注：“设计师小周说，他宁愿降薪也不想来，怕晚上加班回家不安全。”
正对着三份资料犯难，虞晚棠的手机忽然震了震，是沈屹川发来的消息：“下午有空吗？带你去看个地方，或许合你心意。”
虞晚棠挑了挑眉，回了个“好”。她把资料推给夏栀：“你先再核算下成本，我出去一趟。”
夏栀看着她的背影，忽然想起什么，在她身后喊：“对了，沈氏那边催着要下季度的设计初稿，你记得带份样品过去！”
“知道了！”虞晚棠的声音从走廊传来，渐渐远了。
下午的阳光穿过梧桐叶，在沈屹川的车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，像撒了把碎金子。车子拐进一条种满悬铃木的小路，速度慢了下来。路两旁的悬铃木枝繁叶茂，枝叶在头顶交织成一片绿色的穹顶，阳光只能透过缝隙落下点点金光。
“这是哪儿？”虞晚棠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，好奇地问。
“前阵子沈氏收购的旧报社楼。”沈屹川转动方向盘，车子稳稳停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建筑前。“以前是《城市晚报》的办公地，后来报社搬去新址，这里就空下来了。”
两人下了车，沈屹川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，门轴发出“吱呀”一声悠长的响，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痕迹。走进楼内，木质楼梯同样带着年代感，踩上去时，每一步都伴随着“咯吱咯吱”的回应，仿佛在欢迎久违的访客。
“慢点。”沈屹川伸手扶了虞晚棠一把，她正低头看楼梯上的雕花扶手，差点被松动的台阶绊到。
二楼的空间豁然开朗，整面墙的玻璃窗几乎从地板一首延伸到天花板，正对着外面的街心公园。此刻夕阳西下，金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，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，公园里的孩子们正在追逐打闹，笑声顺着风飘上来，清脆得像风铃。
“这里……”虞晚棠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奔跑的孩子，又转头打量整个空间。大约有三百多平，格局方正，中间没有立柱，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划分区域。她甚至己经在脑子里规划起来：靠窗的位置放设计部，光线好；中间做开放式办公区，方便讨论；最里面隔出资料室和茶水间，茶水间旁边再弄个小露台，刚好能放下夏栀心心念念的多肉架。
“租金按成本价算给你。”沈屹川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，带着点回响，“电梯下周就能装，旧电路我让人查过了，重新排线后，扛你那些绘图仪、切割机都没问题。后院还能改造成露台，种你喜欢的薄荷也行，种夏栀的多肉也行。”
虞晚棠回头看他，他正站在房间中央，夕阳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，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。“沈总这是在搞垄断啊。”她故意调侃，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。他甚至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薄荷，记得夏栀痴迷多肉。
“是合作。”沈屹川纠正她，语气认真，“沈氏的年度设计案，刚好缺个首席设计师。”
虞晚棠愣了愣，随即笑起来：“沈总这是趁火打劫？”
“是互利共赢。”沈屹川走近一步，指尖点了点墙角的插座位置，“这里的电路改造，我让人优先安排，保证不耽误你接沈氏的项目。露台的栏杆我让人换成防腐木的，安全。”他顿了顿，看着她眼里的笑意，补充道，“租金免半年，够不够？”
虞晚棠走到他面前，伸出手：“成交。”
沈屹川的手掌覆上来时，带着木质楼梯的木屑香和阳光的温度，温暖而踏实。虞晚棠忽然觉得，所谓扩张，不只是换个大地方，更是身边多了些愿意为你算计细节，又陪你畅想未来的人。就像此刻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在地板上轻轻交叠，仿佛早就注定要一起走向更远的地方。
她掏出手机，给夏栀发了段视频，镜头扫过宽敞的空间和窗外的公园，最后落在沈屹川身上，他正弯腰检查地板的承重，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柔和得像幅画。“栀栀，”虞晚棠的声音带着笑意，“快来！这里能种薄荷，还能摆你的多肉架，沈总说租金免半年呢！”
视频那头，夏栀的尖叫几乎要震破听筒：“真的？！我马上去收拾东西，今晚就能搬！”
虞晚棠挂了电话，看着沈屹川，忽然想起刚创业时，她和夏栀对着泡面桶畅想未来的样子。那时的未来很模糊，只知道要努力；而现在，未来就在眼前，明亮又具体，还带着身边这个人手心的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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