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时，虞晚棠才终于从成堆的图纸里抬起头。颈椎传来一阵钝痛，她按了按后颈，余光瞥见桌角那杯早己凉透的咖啡——是上午夏栀送来的，忙得竟忘了喝。
“虞总，沈氏那边的对接文件发过来了。”夏栀推门进来，手里拿着个精致的礼盒，“还有这个，沈总助理刚送来的，说是给你的‘项目慰问礼’。”
虞晚棠接过文件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礼盒缎带。深墨绿色的丝绒盒子上烫着暗金花纹，一看就价值不菲。她挑眉：“沈屹川又搞什么名堂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”夏栀笑得促狭，“不过他助理说，沈总特意交代，让您务必亲自打开。”
拆开盒子的瞬间，虞晚棠愣住了。里面不是什么奢侈品，而是一支钢笔，笔身刻着细密的藤蔓花纹，笔尖嵌着颗极小的蓝宝石——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设计元素。更让她心头一颤的是，笔杆内侧刻着一行小字：“承风骨，启新程。”
“这是……”她指尖抚过刻字，声音有些发哑。
“我打听了，”夏栀凑过来看，“这支笔是沈总找老匠人复刻的，原型是你母亲当年获奖时用的那支。听说他跑了三个城市才找到会做这种工艺的师傅，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。”
虞晚棠捏着钢笔，忽然想起项目启动会上，她随口提过母亲的设计习惯，说她总爱用这种带宝石笔尖的钢笔，说“灵感会顺着宝石的光流进纸里”。当时沈屹川就坐在对面，神色淡淡的，她还以为他没在意。
正怔忡着，手机响了，屏幕上跳动着“沈屹川”三个字。她深吸一口气接起，那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：“礼盒收到了？没耽误你工作吧。”
“没有，”虞晚棠稳住声线，“钢笔很漂亮，谢谢你。不过太贵重了……”
“不算贵重，”他打断她，语气认真，“算是对前辈的敬意，也……算是给你的鼓励。对了，下周六有空吗？城西美术馆有场‘老物件里的设计史’特展，我拿到两张票，听说有你母亲当年的设计手稿复刻版。”
虞晚棠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。母亲的手稿大多在她去世后散落，她只在旧相册里见过几张模糊的照片。沈屹川怎么会知道这些？
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查了点资料，”他轻笑一声，带着点坦诚的笨拙，“想让你看看。要是没空也没关系，我……”
“有空。”虞晚棠脱口而出，说完才觉得太急，脸颊微微发烫，“我是说，正好那天不忙。”
挂了电话，夏栀己经笑得一脸“我懂”：“啧啧，‘正好不忙’？虞总，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可真够明显的。”
虞晚棠瞪她一眼，却没反驳。她走到窗边，看着沈氏集团的大楼在暮色中亮起灯火，忽然想起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——
项目攻坚期，她在工作室熬了三个通宵，凌晨西点趴在桌上打盹，醒来时身上盖着他的西装，旁边放着还热乎的生煎包，他说是“路过买的”；技术团队卡在玻璃承重计算上，她急得满嘴起泡，他当天就请来了德国的结构专家，说“正好认识”；庆功宴上，有人借着酒意刁难她，说她“一个女人懂什么工程”，他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，一句“虞小姐的设计方案，比在座各位的履历都漂亮”，噎得对方哑口无言。
这些“正好”像细密的针，悄悄缝进她原本只想“摆烂保命”的人生里，让她开始贪恋这份不期而遇的温暖。
周六这天，沈屹川来得很早。他没开平时那辆沉稳的黑色轿车，换了辆线条流畅的银色跑车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，少了商场上的压迫感，多了几分清爽。
“上车吧，”他替她拉开车门，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顿了顿，“今天很漂亮。”
虞晚棠穿了条浅杏色连衣裙，是夏栀硬塞给她的。被他这么一说，她耳根顿时红了，低头钻进车里：“谢谢。”
美术馆里人不多，柔和的灯光打在泛黄的手稿上。虞晚棠在母亲的设计前站了很久，那些流畅的线条、标注的细节，和她记忆里母亲伏案工作的身影慢慢重叠。
“她很厉害。”沈屹川站在她身边，声音很轻，“我小时候见过她一次，在一个设计论坛上，她讲起‘建筑与风的对话’，眼睛亮得像有光。”
虞晚棠惊讶地转头：“你见过她？”
“嗯，”他点头，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，“那时候我才十几岁，跟着父亲去的。她给了我一张签名，说‘小孩子也能看懂建筑的美’。后来我才知道，她是业内公认的天才，可惜……”
他没说下去，但虞晚棠懂。母亲当年因为理念不合，被家族排挤出设计界，最后积郁成疾。她指尖划过展柜的玻璃，轻声说：“她总说，设计不应该被资本绑架，可最后……”
“但你做到了。”沈屹川转头看她，目光深邃如潭，“你的生态回廊，既守住了艺术，也赢得了市场。她要是看到，一定会为你骄傲。”
阳光透过美术馆的天窗落下来，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虞晚棠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，她别开脸，假装看旁边的展品，却听见他说：“虞晚棠，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她猛地回头，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。他似乎有些紧张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才缓缓开口：“从第一次见你拒绝江景然的联姻，到后来看你一步步把工作室做起来，我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一个小孩突然撞了过来，手里的冰淇淋正好蹭到虞晚棠的裙摆。家长慌忙道歉，场面一时有些混乱。等她处理好污渍，再回头时，沈屹川己经恢复了平静，只是眼底多了点遗憾。
“没事吧？”他递过纸巾，语气如常，“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？”
走出美术馆时，夕阳正浓。沈屹川送她回家，车在楼下停了很久，谁都没说话。最后还是虞晚棠先开了口：“今天谢谢你，手稿……我很喜欢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他看着她，忽然笑了，“下次吧，有些话，我想找个更合适的时机说。”
虞晚棠点头，推开车门时，他忽然叫住她：“对了，下周沈氏有个晚宴，想请你做我的女伴。”
她回头，看见他眼里的期待，像孩童捧着珍藏的糖果，等着被接纳。这一次，她没有犹豫：“好。”
看着她走进楼道，沈屹川才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。打开，里面是一枚胸针，造型是生态回廊的微缩模型，藤蔓缠绕处嵌着细小的蓝宝石，和那支钢笔遥遥呼应。
他着胸针，低声自语：“再等等，很快……”
晚风拂过，带着夏末的余温。他知道，这场准备了太久的告白，终于要等到最合适的时刻了。而虞晚棠站在公寓的窗边，看着楼下那辆迟迟未动的跑车，摸了摸发烫的脸颊，忽然开始期待下周的晚宴——或许，有些改变，并不需要刻意抗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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