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峙抬头，死死盯着老头：“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老头抹了把脸，声音更低了：“你不知道……你大哥啊，这辈子最宝贝的就是这丫头。她一走，音讯全无，你哥就天天蹲在门口，天不亮就等，夜深了还不睡。连最后那天，他都穿着那件旧棉袄，手里攥着你小时候给他织的围巾，说……说等你回来。”
帕丽旦慢慢抬头，脸上泪痕还没干，眼睛却亮得吓人。她自己用袖子抹了把脸，不让他碰，首勾勾盯着老头：“你在撒谎。”
老头手一颤，拐杖敲在地上，“哐”的一声。
“我骗你？我是你二爷爷啊！你哥走那天，我趴在他床边哭得喘不过气！我老了，知道人早晚得走……可我没想过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！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忽地柔和了些：“要不是白小姐……那天在街上认出你，我还真不知道，我孙女就在我眼皮子底下，挨着我，却像隔着十万八千里。”
蓝峙眉心一跳——白小姐？就是那个在木森酒店，连西北狼牙帮的狗腿子见了都低头的狠角色？
帕丽旦突然浑身一僵，像被雷劈了。她死死攥住蓝峙的衣角，指甲掐进肉里。她没哭，但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，瘫在他怀里，眼泪无声地洇透了他的衬衫。
蓝峙没动，只是搂得更紧了。
可他心里，跟明镜似的。
——一个连自己孙子孙女在隔壁帮派里待了三年都没察觉的老爷子？
骗鬼呢。
“裘叔，”蓝峙语气平得像水面，“您跟白小姐，熟？”
老头一愣，眼底闪过一丝慌，却马上被悲痛盖过去：“老交情了……怎么，你怀疑啥？”
“没怀疑，”蓝峙慢悠悠，“就想问问，帕丽旦的奶奶……在哪儿？”
老头手里的拐杖，“啪”地断了一截。
他没说话，但那双眼——像死人睁开了，里面翻涌的不是悲伤，是沉了十年的血。
“大嫂……”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，像从坟里刨出来的，“你哥走后第七天……她也走了。没病没痛，就坐在炕上，手还攥着他那条围巾，闭眼的时候，嘴角……是笑的。”
帕丽旦猛地抬脸，瞳孔剧烈一缩。
蓝峙立刻把她的头按回自己胸口，不让她看。
他轻拍着她后背，像哄孩子：“乖，没事了。”
过了一会儿，他低声问：“裘叔，能带她……去见见他们吗？”
老头沉默了好久，好久。久到屋里的灯泡都嗡嗡响了两声。
他终于点头：“去吧。”
他站起来，脚步慢得像踩在灰里。帕丽旦紧紧攥着蓝峙的手，凉得像冰块。
“家里，就剩我这一把老骨头了。”老头边走边叹，“儿子们？一个赛一个忙，连电话都不打。每天回家，连个热菜都没有。”
他转头，眼眶又红了，声音却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：“妮妮……以后，陪二爷爷好不好？他……真的快撑不住了。”
帕丽旦没答。她把脸贴在蓝峙胳膊上，闷声说：“我要见爷爷奶奶。”
老头脚步顿了一下，什么都没说，只抬了抬手：“走吧。”
他们走进地下室，空气冷得能结霜。尽头是一间小祠堂，檀香都懒得点，灰扑扑的牌位堆着，墙上挂着几张旧照片。
蓝峙瞳孔一缩。
照片里那张脸——他见过。
就在三天前，他亲手把一张照片，塞进了“西北狼牙帮”仓库的保险箱。
和帕丽旦，一模一样。
他一把捂住她的嘴。
她没挣扎。
只是眼泪，滚得比刚才更凶了。
帕丽旦的脸色越来越白，身子一软，差点整个压在蓝峙身上。
蓝峙赶紧扶住她，旁边那白发老头还以为她是看到亲爷爷奶奶的遗照，情绪崩溃了，立马心疼地劝：“妮妮啊，别哭坏了身子，你爸妈要是活着，也不想看你这样啊。”
可这话落到帕丽旦耳朵里，像针一样扎心。
古兰丹姆……是她奶奶？！
那个每天给她炖汤、摸她头发、笑起来眼角全是褶子的阿姨，居然是她奶奶？！
她居然一点都没认出来！
蓝峙盯着墙上的照片，心里早就警铃大作。
光是“古兰丹姆是奶奶”这一条，阿赫买缇江就没提半个字。这事儿，没那么简单。
他顺眼一瞥，发现遗像旁边还有两张年轻夫妇的照片，眉眼和帕丽旦简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他扭头问老头：“裘叔，这俩人是谁？怎么也在里头？”
老头眼圈一红，颤巍巍地指着照片：“这是……你爸妈。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子。”
帕丽旦抬头看着那对笑得温柔的夫妇，脑子里一片空。她对父母的记忆，淡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。看着照片，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没哭，也没喊，就是——难受。
老头长叹一口气：“你爸妈走得太早了，你还没满周岁，就……都没来得及抱你一回。”
他抹了把眼角：“你不记得，也能理解。唉，都是我的孩子啊。”
蓝峙没接话，悄悄盯着老头的表情——悲伤是真的，但那底下，总像是藏着什么没说破的东西。
他没动声色，握紧帕丽旦的手，轻声说：“我们先走吧。”
老头看了她一眼，没拦，拄着拐杖点了下头：“嗯。”
帕丽旦声音沙哑：“蓝先生，我想回去……不想待这儿了。”
“好，等下就走。”蓝峙轻轻拍她后背。
老头张了张嘴，像想说什么，最终没出口。
他抬头，眼睛亮得有点过头：“妮妮……你……能不能留在这儿？二爷爷一个人，太冷清了。”
他脸上堆着笑，像极了街角盼着孙子来吃饭的普通老人。
可帕丽旦摇摇头，眼神没焦点：“我不想留。”
老头的笑僵了一下，又叹气，转头对蓝峙：“小伙子，你……能陪她住几天吗？”
蓝峙笑得客气，话却硬：“我听她的。她留，我陪；她走，我送。”
老头没再强求，低下头，慢慢往前挪。
三人一前两后，一路静得能听见脚步声。走到别墅门口，老头忽然停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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