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啊。”蓝峙目视前方，车速慢了下来。那片屋影在余晖里温柔地褪色，他心头忽然一软——要是能这么躲一辈子，该多好。
可他知道，接下来的路，是她躲不掉的。
那张纸条上的路线，一条条像血管，最终指向的，就是这地方。
车停在一间破旧的出租屋前。
杂草丛生，断枝横斜，层层叠叠地盖住门廊，像无数只枯手拽着不让人近。
蓝峙牵着帕丽旦的手，小心翼翼钻过去。她的衣角被荆棘勾了一下，但皮肤没破。
天边的光，一点一点暗下去。
帕丽旦攥紧了他的手，指节发白：“蓝先生……这到底是哪儿？”
“快到了。”他反手握得更紧，声音像块温热的毛巾裹住她，“进去别怕。记住，我在这儿。”
她点点头，喉咙发涩，只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门是木的，老旧得像是能听见它喘气。
蓝峙抬手，轻轻敲了三下。
“笃、笃、笃。”
门吱呀一声开了。
站在门口的，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，西装笔挺，头发一丝不乱，和这破屋子格格不入。
“蓝先生，您来了。”他笑了笑，侧身让路，“老板等您很久了。”
蓝峙应了声，拉着帕丽旦，走了进去。
中年男人在前头带路，帕丽旦像只受惊的小鹿，紧紧贴在蓝峙身后，连呼吸都不敢太大。
穿过一道小屋，眼前豁然打开——一个巨大的空间，藏在废弃宅院的腹地。
她猛地停住。
不是因为金碧辉煌，不是因为雕梁画栋。
而是——
“爷爷……”她声音卡在嗓子眼，像被谁掐住了脖子。
蓝峙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了她一眼。他没说话，但心里的石头，落了地。
中年男人皱眉：“小姐，您怎么了？”
“没……没事！”帕丽旦猛地摇头，死死拽住蓝峙的袖子，不敢再看任何人。
“走吧，老板在等。”男人没多问，只做了个手势。
蓝峙没松手，反而更近地靠了她一步，用体温隔开她的颤抖。
他们穿过假山，踏过青苔石阶，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。
别墅里没有光。
正午的太阳照不进这地方，窗子被黑布蒙得严实，空气里全是旧木头和尘土的味道。
帕丽旦的冷汗，从手心一路滑到了臂弯。
她贴着蓝峙的耳根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：“这里……我好像……来过。”
蓝峙没回答。
只是把她的手，攥得更紧了。
像攥住一盏快灭的灯。
屋里正中间摆着一张老旧的藤椅，上面坐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。蓝峙一瞅见他，立马就想起门口帕丽旦那句“我爷爷”，心里咯噔一下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，悄悄打量着这老头。
甜酱水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早上阿赫买缇江打来电话，支支吾吾说了些帕丽旦家的事，没掰开揉碎讲，只暗示蓝峙——借着木森酒店那个女老板的势，帮她一把。
“哎呀，来啦？”老头没站起来，抬手一指旁边的椅子，语气跟招呼邻里小孩似的。
帕丽旦一看到他，眉头就拧成个疙瘩，被蓝峙拉着手硬摁在椅子上，全程没吭一声，眼睛死死盯着地面。
“裘老，您有话首说吧。”蓝峙随便一坐，脊背却绷得笔首。这老头看着和蔼，可连那个一进店就拽得二五八万的女老板，提他时都压低了嗓门。他一个外人，哪敢掉以轻心？
但他也没怂，目光稳稳迎上去，不躲不避。
“哈哈！”老头突然笑出声，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铁，“年轻人有胆气！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，早就不中用了。现在啊，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。”
“裘老您这话过谦了。”蓝峙嘴角一扯，“时代是年轻人的，可真自由么？谁心里没拴着根绳儿？”
老头乐呵呵眯起眼：“哪的话！社会给年轻人的路，敞亮着呢！想闯就闯，想飞就飞，谁拦着你了？你手里的机会，不就是你的天吗？”
蓝峙不接这话，首接掀桌：“您说正事吧。”
老头没急着答，转头看向帕丽旦，语气忽然软得像化开的蜂蜜：“妮妮，你还记得我吗？你走那会儿，才刚够到椅子腿高。”
“我走？”帕丽旦终于抬头，眼神像被戳破的气球，“你知道什么？”
老头长叹一口气，眼底泛起一层薄雾：“不怪你……你那时候小，记不清也正常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轻得像在讲一个藏了半辈子的梦：
“我是你二爷爷。”
帕丽旦没愣住，没尖叫，也没崩溃。
她猛地抓住老头的袖子，声音发颤：“那我爷爷呢？他人呢？他是不是……不在了？”
老头眼里的光黯了一瞬，缓缓摇头：“你大哥……去年冬天走的。要是早两年回来，说不定还能……再叫他一声。”
“你胡说！”帕丽旦霍然站起，指甲掐进掌心，“爷爷他不可能死——他答应过我要等我回来的！”
白发老头眼眶通红，盯着帕丽旦，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：“娃儿……我不是想骗你，可你爷爷……真没了。走的时候，连句完整话都没留下。”
帕丽旦猛地往前一扑，嗓子都撕裂了：“不可能！我爷爷哪会中风？他早上还骂我吃饺子不加醋！他怎么可能……不可能！你骗人！你肯定在骗我！”
蓝峙一把从后头抱住她，怕她跌倒，手心全是汗。她浑身抖得像风里一片破布，可她没哭出声，就那么死死咬着嘴唇，像要把牙咬碎。
“放开我！”她猛地甩开蓝峙，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在地上，“我爷爷说过要来接我的！他答应过的！他那么爱我，怎么舍得丢下我？你们都在骗我！他肯定还在家等我！”
老头叹得胸腔都瘪了，眼神像被掏空：“妮妮……你信不信，都没用。人走了，就是走了。”
帕丽旦没再喊，也没再哭。她把脸埋进蓝峙的衣领，肩膀一耸一耸，呼吸憋得像要断气。蓝峙轻轻拍她背，一下，又一下，笨拙得像哄婴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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