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，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铅板压住，沉甸甸的，天气糟糕透顶。
呼啸的寒风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，裹挟着冰雪肆意地横冲首撞。
整个安国侯府都被这阴霾所笼罩，往日的生气仿佛被这严寒一并冻结。
到处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感。
然而，再凛冽的寒风也无法穿透慈安院的层层壁垒，吹进那温暖的正房。
屋内，侯夫人正陪着裴老夫人闲话家常。
气氛倒是和屋外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碧玉因昨日守夜，此刻正在自己房中休憩。
在裴老夫人跟前悉心伺候着的是纸鸢和翠兰。
她们皆是一等大丫鬟，举手投足间尽显训练有素。
至于南月，此时正在耳房专注地备茶。
那袅袅升腾的茶香，似乎在努力驱散着外界的寒冷与阴霾。
昨日提及了老夫人身边的丫鬟，今日侯夫人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在这些丫鬟们身上逡巡打量。
侯夫人先看向纸鸢，她今年十八岁。
生得瓜子脸大大的杏眼，皮肤白皙，身段也是玲珑有致。
眉眼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，做事时动作轻盈且有条不紊。
进退有度，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。
再看翠兰，身材娇小。
她模样虽不如纸鸢生得好，但也是眉清目秀。
十六七岁的年纪，正是盛开的好时候。
这时，南月轻手轻脚地泡好了茶，端着茶盘稳步走进正房。
屋内暖意融融，裴老夫人正安然端坐。
南月先是给老夫人上茶，再来到下首侯夫人处。
裴老夫人所用的茶盏精致非常，质地细腻，光润似玉。
盏面上还错落有致地点缀着细小的开片纹路，仿若鱼鳞在微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而当目光从茶盏移开，落在那端着茶盏的手上时，更觉眼前一亮。
南月的十指纤细修长，犹如柔滑的嫩夷，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。
不长不短，泛着健康而迷人的粉色光泽。
这人肯定是十分爱洁之人，指甲内没有半点污垢。
侯夫人的目光顺着那手缓缓上移，首至看清南月的面容，心中不禁暗暗赞叹。
比起刚刚那两位，这丫头倒是生了一副极好的样貌。
并非那种寻常男人所钟爱的魅惑、妖艳之态。
而是恰似春日里盛开的木兰花一般，清新秀丽举止落落大方。
那股子温婉与端庄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，令人见之忘俗。
侯夫人向来自诩为贤德主母，平日里便偏爱这种温婉大气的长相。
在她眼中，这样的女子更懂得分寸与礼仪。
能在宅门大院里进退有据，不会轻易惹出是非。
此刻看着南月，侯夫人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留意。
而南月，尚不知自己己被侯夫人如此审视与估量。
只是专注地将茶盏轻轻放置在老夫人与侯夫人面前的案几上，垂首退立在一旁，等待着吩咐。
侯夫人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。
轻声说道：“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当真是可心，我瞧着她们伺候得也是妥妥帖帖的。”
“看着这模样、这气度，不知道的，恐怕还真会以为是哪户大家小姐呢。”
侯夫人这话虽然是有意讨好，不过却并不夸张。
裴老夫人现在性子再是慈爱，也不能否认她是大宅院里斗了几十年的赢家的事实。
如果她真是软性子，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。
所以，裴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可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当。
不管是规矩礼仪，模样心计还是手腕那都是非比寻常的。
裴老夫人也是当家主母就算偏爱鲜嫩小姑娘，但也不爱妖妖娆娆的类型。
在她身边伺候的或活泼开朗，或沉稳有度，这种倒是适合做洐儿的通房。
侯夫人心里虽有了主意，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。
斟酌着如何向老夫人开口提及此事最为妥当。
裴老夫人笑吟吟的回：“那可不，我身边这几个丫头个个都是伶俐乖巧的。”
侯夫人微微点头，脸上笑意盈盈。
而后，她似是想起什么，轻轻咳了一下。
说道：“母亲，儿媳今天是有事情想向您禀报。”
裴老夫人微微一怔，抬起头看了一眼她 。
随即摆了摆手，“你们先下去吧，在门外候着。”
纸鸢、翠兰和南月齐声应了句“是”。
就带着厅里的小丫头们缓缓退了出去，带上了房门。
霎时，屋里头就剩裴老夫人她身边的孙嬷嬷，还有侯夫人和米嬷嬷。
裴老夫人收起脸上一贯的笑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侯夫人眼看时机差不多，斟酌着开口道：“母亲，洐儿的婚事搁置。”
“我想着他年纪也不小了，身边是不是也该有个贴心人伺候？”
裴老夫人眉头微微皱起，沉默了片刻，问：“世子十八了？”
侯夫人微微点头，回道：“正是。”
裴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这日子过得可真快。
裴景洐是老侯爷前最器重的嫡长孙，在他的身上下的功夫比现任侯爷培养得都多。
其他家族那个男主子不是十五六，甚至十二三就被安排通人事。
而裴景洐却生生等到了十八，除了他自身清冷不好女色之外。
也和老国公的教育有问题，再加上后来定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。
裴老夫人拉回思绪，“虽说咱府上有规定，嫡子出生前不得有庶子。”
“却也没说不能安排通房，这事儿就算叶家知道也挑不出咱的错来。”
侯夫人忙回道：“母亲，儿媳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顿了顿，她继续道：“只是这人选一事，儿媳着实烦忧。”
裴老夫人端起茶盏，轻抿了一口，眼神中透着思索。
“洐儿身为世子，日后府中的担子迟早要落到他肩上。”
“他的亲事又是圣上赐婚的贵女，这人选一事需得细细考量。”
侯夫人应道：“正是如此，所以儿媳才找母亲商量此事。”
这时候，很多世家大族里有个默认的规矩。
那就是女性长辈们房里养着的貌美丫鬟们，都是以后给男主子们房里送的。
安国侯府其实也有这个规矩，只是裴老夫人和侯夫人没有罢了。
侯夫人心里当然有人选，不过她现在暂时不能开口而己。
既然这事情要做了，她反倒也不急了。
裴老夫人从前也没想过这事，但是并不代表她身边没有人选。
不过这具体安排谁，考量就比较多了。
裴老夫人思索片刻后，道：“这事儿容我先想想，你也看看这府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。”
侯夫人应是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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