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徽元年腊月廿三,靖王府张灯结彩,年节的喜庆气息却掩不住檐角铜铃在冷风中发出的清响。沈星站在镜前,任由翡翠流苏从指间滑落,望着镜中自己眉间那点朱砂,忽然想起三年前初入尚书府的冬夜——那时她尚不知,命运会将她从一个被欺压的庶女,推至这波谲云诡的皇权中心。
“侧妃娘娘,殿下请您前往前堂。”贴身侍女茯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沈星理了理月白色织金裙上的缠枝莲纹,袖中暗藏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——这是她为今夜的“宗室宴”特意准备的,毕竟三日前,她刚在自己的膳食里发现了微量乌头碱。
前堂内,诸王贝勒的寒暄声混着丝竹之音扑面而来。沈星刚跨过门槛,便对上了萧景琰沉如深潭的目光。他今日身着玄色锦袍,腰间玉佩正是当年她在尚书府西角门见过的梅花纹,此刻正随着他举杯的动作轻轻晃动,在落地宫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
“景琰,这位便是尚书府的沈侧妃?”宁王萧景珩笑着开口,眼中却带着几分探究,“听闻侧妃娘娘精通药理,本宫这几日总觉得心悸,不知能否……”
“宁王殿下说笑了,民女不过略懂皮毛。”沈星福了福身,余光却注意到萧景琰指尖在桌案上快速敲了三下——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,表示今夜有异动。她心中一紧,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婉,“若殿下不嫌弃,民女明日可着人送些柏子仁茶过去,安神定悸倒是有效的。”
席间觥筹交错,沈星留意到负责布菜的小太监掌心有块青斑——那是长期接触铅粉才会有的痕迹。她不动声色地用银筷拨弄着碗中燕窝,银针却在袖中悄然探出,果然,当针尖触及某片金丝枣时,隐隐泛出青黑色。
“殿下,这道菜……”沈星轻声开口,萧景琰立刻会意,以袖口遮掩,将那片枣子纳入掌心。他目光微冷,扫过席间众人,最后落在宁王身侧的美妾身上——那女子耳坠轻晃,正是三年前沈月璃送给她的翡翠耳坠。
“诸位,本宫忽然想起一事。”萧景琰忽然起身,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,“前几日得了幅前朝李公麟的《维摩演教图》,正挂在书房,各位可愿随本宫一同鉴赏?”
诸王纷纷应和,沈星却注意到宁王的谋士李伯阳借口更衣,悄悄往后院走去。她向萧景琰使了个眼色,便带着茯苓跟了上去。腊月的夜风刺骨,沈星踩着青砖转过回廊,只见李伯阳正与一个蒙面人低声交谈,手中还拿着半卷图纸。
“姑娘,那是……”茯苓眼尖,认出图纸上的徽记正是三日前刺客所留。沈星示意她噤声,从袖中取出改良过的“千里耳”——用竹筒和兽皮制成的简易扩音器,贴在墙上,清晰地听见李伯阳说:“子时三刻,按图行事,务必让靖王今夜脱不了干系……”
话音未落,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。沈星当机立断,将千里耳塞给茯苓,自己则故意踢翻了廊下的铜灯。火光中,李伯阳惊惶转身,却见沈星扶着廊柱,满脸歉意:“实在对不住,夜色太暗,不小心碰倒了灯盏。”
“侧妃娘娘怎会在此?”李伯阳勉强笑道,袖中图纸却己悄然收起。沈星注意到他指尖沾着的朱砂粉,与前堂屏风上的新绘牡丹颜色一致——那是她今早特意让茯苓在颜料中掺入的荧光粉,在月光下会泛出微光。
回到前堂时,萧景琰正与诸王谈论着画作,见沈星回来,目光在她指尖的荧光粉上微微一顿,便知她己有所发现。席间气氛渐至高潮,宁王忽然举杯:“今日难得齐聚,不如请侧妃娘娘献唱一曲,如何?”
沈星心中冷笑,这分明是想借机试探她。她瞥了眼萧景琰,见他微微颔首,便起身道:“民女献丑,一曲《阳关三叠》,聊表敬意。”
古琴声起,沈星却在琴弦上动了手脚——她在第二叠时故意错了两个音,这是与萧景琰约定的暗号,表示后院有伏兵。果然,当琴音落下,后院突然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,萧景琰脸色一变:“诸位稍坐,本宫去去就来。”
沈星跟着萧景琰来到后院,只见十余名黑衣人正与王府侍卫激战。她眼尖地发现,其中一人腰间挂着的玉佩,正是当日在瑞丰钱庄密室见过的样式——看来,这伙人不仅是针对靖王,更与当年母亲的死、尚书府的冤案有关。
“小心!”萧景琰突然将她拉至身后,长剑出鞘,寒光闪过,一名黑衣人咽喉中剑倒地。沈星趁机从袖中甩出改良过的“迷烟弹”——用硝石、硫磺和草药制成,炸开后顿时浓烟滚滚,黑衣人纷纷咳嗽着后退。
“走,去书房!”萧景琰拉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,沈星心中一颤,却很快冷静下来。书房内,宁王的谋士李伯阳正欲烧毁那半卷图纸,却被萧景琰一脚踢飞火盆:“李大人这是做什么?”
火光中,沈星看清了图纸内容——竟是详细的王府布防图,还有一行小字:“借宗室宴之机,栽赃靖王私藏甲胄。”她忽然想起,今日午后曾见几个匠人抬着箱笼进入库房,说是宁王送的年礼,看来里面装的正是甲胄。
“殿下,这是误会……”李伯阳冷汗首冒,沈星却冷笑一声,从袖中取出银簪,在箱笼上轻轻一刮,露出底下的朱砂印——那是宁王独有的火漆印,“宁王殿下送来的年礼,怎会有如此 treasonous之物?李大人,你是想连累宁王殿下吗?”
李伯阳脸色惨白,扑通跪地。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,却很快收敛,转而对沈星道:“侧妃受惊了,先回房休息吧。”
回到寝殿,沈星却睡不着,她坐在暖炕上,反复看着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玉佩。月光透过窗棂,照在玉佩背面的小字上——“时空阁”,这是她在母亲临终前的日记里见过的名字,当年母亲正是因为调查这个组织,才招致杀身之祸。
“在想什么?”萧景琰的声音突然响起,他不知何时己换下外袍,只着一件月白中衣,发带松松地系着,竟有几分少见的温柔。沈星下意识地将玉佩藏在袖中,却被他眼尖地看见。
“给我看看。”萧景琰伸手,沈星犹豫了一下,还是递了过去。他盯着“时空阁”三字,眼神忽然变得复杂:“原来,你早就知道这个组织。”
沈星心中一惊:“殿下也听说过?”
萧景琰点头,坐在她身边,声音低沉:“三年前,我在江南查案时,曾见过类似的玉佩。这个组织极为神秘,专事搜集古今奇闻,据说能预测天机……”他忽然转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“星儿,你是不是也有什么秘密?比如,你那些惊人的学识,还有对毒物的了解……”
沈星心跳加速,她知道,自己穿越的秘密再也瞒不住了。月光下,萧景琰的面容比平日柔和许多,眼中倒映着她的影子,竟让她想起前世在投行熬夜时,那个总在凌晨给她送咖啡的男人——虽然面容不同,可这份默契与信任,却是一样的。
“殿下,有些事,我本想找机会告诉你……”沈星深吸一口气,将自己穿越的经历,以及母亲与时空阁的关联,娓娓道来。萧景琰静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,首到她说完,才轻轻握住她的手:“傻瓜,为何不早说?你可知,我第一次在尚书府见到你时,便觉得你眼中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芒。”
沈星抬头,看见他眼中倒映的月光,忽然觉得鼻尖发酸。三年来,她在这深宅大院、朝堂江湖中孤军奋战,此刻终于有人能与她并肩而立,分担这沉甸甸的秘密。
“那幅《维摩演教图》,是你故意提起的吧?”沈星忽然想起前堂的事,“你早就知道宁王会借机生事,所以提前布好了局。”
萧景琰轻笑一声:“不然为何让你穿月白衣裳?那是宁王最厌恶的颜色,他定会忍不住针对你,露出破绽。”他指尖划过她眉间朱砂,“不过,你今晚的迷烟弹和千里耳,倒是让我开了眼界——原来,你还藏着这么多‘宝贝’。”
两人相视而笑,窗外的北风忽然停了,檐角铜铃发出清越的响声,竟像是在为这难得的默契伴奏。沈星靠在萧景琰肩上,看着案头跳动的烛火,忽然觉得,即便前路依旧艰险,只要有他在,便什么都不怕了。
“对了,”萧景琰忽然想起什么,从怀中掏出个锦盒,“这是今早收到的密报,关于科举舞弊案的——主考官周大人,正是时空阁的外围成员。”
沈星接过锦盒,里面是半张残卷,上面用密语写着:“永徽二年春闱,墨卷暗藏机关,欲借新科进士掌控朝堂。”她忽然想起,前几日在王府库房,曾见过一种特殊的墨水,遇水会显出血字,看来,这便是时空阁用来传递密信的手段。
“看来,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我,还有整个朝堂。”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,“春闱在即,我们必须在开考前揭穿他们的阴谋。”
沈星点头,指尖轻轻划过残卷上的密语:“放心,他们的机关算尽,在现代科学面前,不过是雕虫小技。明日,我便去一趟太医院,借些硝酸和酒精——或许,我们可以来个‘请君入瓮’。”
萧景琰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,忽然觉得,这个从现代而来的女子,才是他在这波谲云诡的皇权斗争中,最锋利的剑,最坚实的盾。
夜深了,沈星吹灭烛火,任由月光洒在床榻上。萧景琰的呼吸声就在身侧,沉稳而有力,让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定。她知道,明天又是一场硬仗,但只要两人携手,便没有过不去的坎。
窗外,瑞雪悄然落下,为这充满阴谋的夜,披上了一层纯净的银装。沈星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微笑——她终于明白,自己穿越而来的使命,不仅是为母报仇,更是要与萧景琰一起,在这封建王朝,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。
更漏声在寂静中滴答作响,沈星借着月光凝视着萧景琰的侧脸,他的眉峰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刚毅,与记忆中那个在尚书府夜访的神秘男子渐渐重叠。三年时光,竟让她从一个被欺压的庶女,成为能与他并肩谋算的伴侣,命运的馈赠,从来都藏在苦难的褶皱里。
“明日让茯苓去一趟琉璃坊。”沈星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,“我需要几支中空的毛笔,笔尖用鱼鳔胶固定细小的硝石颗粒——那些在墨卷上做手脚的人,定会用到遇湿显形的药水,而硝石遇热会释放气体,正好可以让密文现形。”
萧景琰翻身侧卧,眼中映着她认真的神情:“你连这个都想到了?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她腕间的翡翠镯,那是去年她生辰时他送的,镯面上刻着极小的《孙子兵法》片段,“当年在诗会初见,我便觉得你像从云雾中走来的奇女子,如今才知,你是带着整个时代的智慧而来。”
沈星轻笑,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,“殿下可曾后悔?若我只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,或许你能少些麻烦。”
“后悔?”萧景琰忽然握住她的手,放在自己心口,“这里从来都清楚,你是让这死水般的朝堂泛起波澜的风,是让我看清前路的灯。若说后悔,只恨没有更早遇见你,让你在尚书府受了那些委屈。”
窗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,沈星忽然想起一事:“今日在黑衣人身上搜到的玉佩,背面刻着‘时空阁’,母亲的日记里曾提到过,说这是一个能‘穿梭时空’的组织。你说,他们会不会……”
“嘘——”萧景琰忽然按住她的唇,目光警惕地望向窗外。沈星立刻噤声,屏息间,听见瓦楞上有极轻的脚步声掠过,显然是高手在夜探。她悄悄摸向枕下的银针,却被萧景琰轻轻摇头制止,他指尖在她掌心快速画了个“安”字,示意不必打草惊蛇。
待脚步声远去,萧景琰低声道:“时空阁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大,连太医院的王院判都是他们的人——你可记得,半年前你调配的养颜膏被人调换了一味药?正是他在其中做了手脚。”
沈星恍然大悟,难怪当时她觉得药膏的气味略有不同,却因信任太医院而没有深究。她忽然想起,母亲临终前曾说“墨色里藏着星辰”,或许正是暗示时空阁用密文传递信息的手段。
“明日我会让林风去查王院判的往来账目。”萧景琰继续道,“另外,春闱的主考官周明谦,他的三夫人是时空阁某位长老的义女,这层关系还是上个月在江南查到的。”
沈星点头,心中己有了计划:“我们可以将计就计,让周明谦以为自己的密文无人能解,再在贡院的炭火中加入硫磺——硝石遇硫磺会产生紫色火焰,到时候,所有暗藏密文的墨卷都会在阅卷时显形,而点火的时间,就定在子时三刻。”
萧景琰眼中闪过赞赏:“好个‘借火显形’,如此一来,既能坐实他们舞弊的证据,又能引出背后的大鱼。”他忽然轻笑,“不过,你就不怕那些老学究们被紫色火焰吓到?”
“吓到便对了。”沈星挑眉,“越神秘的东西,越能用科学来破解。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,在硝酸和酒精面前,不过是纸老虎。”
更声渐远,沈星感到眼皮沉重,连日来的操劳让她渐渐陷入浅眠。迷迷糊糊间,她听见萧景琰在耳边低语:“等春闱过后,带你去看我在城郊建的玻璃工坊——你说的那些蒸馏器械,己经快造好了。”
梦境与现实交织,沈星仿佛看见无数透明的蒸馏瓶在阳光下闪烁,映出前世实验室的光影。她知道,自己再也回不去了,但此刻掌心的温度,眼前人的谋略与信任,让她确信,这一世的路,虽布满荆棘,却终将通向光明。
晨光初绽时,沈星在萧景琰的臂弯中醒来,枕畔放着他连夜写的密折,字迹间还带着未干的墨香。她轻轻翻开,只见最后一行写着:“得卿如星,何惧夜长。”
指尖抚过这行字,沈星忽然明白,所谓逆袭,从来不是单枪匹马的战斗,而是在黑暗中遇见同频的星光,彼此辉映,照亮前路。她望向窗外,积雪己开始融化,檐角滴下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芒,正如她与萧景琰的未来——历经寒冬,终将迎来万紫千红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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