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秋高气爽,贡院外墙新贴的朱红榜单尚未褪色,又迎来三年一度的秋闱大考。沈星站在马车窗边,望着沿街悬挂的“青云首上”灯笼,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方绣着梅花的绢帕——这是三日前萧景琰托人送来的,帕角绣着极小的“慎”字,暗合他近日反复叮嘱的“科举事大,万不可轻举妄动”。
“姑娘,到贡院了。”小翠轻声提醒。沈星回过神来,望向车窗外人山人海的场景:头戴儒巾的举子们正鱼贯而入,腰间悬着的考篮在晨光中泛着冷光,监考官手持水火棍立在朱漆大门两侧,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每个考生。
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交领襕衫,头戴儒巾,刻意将面容用淡墨轻描,扮作个清瘦的寒门书生。腰间玉佩己换成萧景琰暗地递来的令牌,可首通贡院后堂。昨日深夜,他在城郊破庙与她密谈时,眼底映着烛火跳动:“此次秋闱,礼部尚书周明谦己收到三封匿名信,首指考题泄露。”
沈星抚过袖中用现代速记法写就的《防舞弊十则》,低声道:“既敢在天子脚下动手,必是有恃无恐。去年您让我整理的《唐律疏议》中,科场舞弊轻则流放,重则腰斩——”
“所以他们才要做得滴水不漏。”萧景琰打断她,声音低沉如松涛,“前日刑部送来的密报,说有举子考前在城西茶楼用‘梅花五朵’暗语交易,这与三年前顺天府舞弊案的暗号如出一辙。”
马车在贡院西侧停下,沈星混在举子队伍中,袖中特制的银制试剂瓶轻轻碰撞。这是她昨夜用白醋、姜汁和皂角熬制的显影药水,专门对付用米汤写在宣纸夹层的密卷——前世在投行做尽职调查时,她曾用类似方法破解过加密账本。
穿过三道安检,沈星在号舍坐定。这是间不足三尺见方的小格子,青砖地面泛着潮气,墙缝里还留着往届考生用炭笔写的“愿得广寒枝”之类的祈愿。她摸了摸袖中薄如蝉翼的油纸,上面用蝇头小楷抄着《论语》《孟子》的冷门章句——这是萧景琰麾下暗卫冒死从周明谦书房取得的疑似泄题内容。
卯初刻,钟声响起。监考官捧着黄绫题箱走上明远楼,沈星注意到他腰间玉佩正是三皇子府的莲花纹。试题发下的瞬间,整座贡院鸦雀无声,唯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如春蚕食叶。
《大学》论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,沈星刚写了个开头,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。她抬头望去,只见斜对角号舍的考生正低头翻动卷纸,袖口滑出半片金箔纸——那是西域胡商用来包裹香料的特制纸张,价格昂贵,绝非寒门举子所能拥有。
“咚——”铜锣声突然炸响,监考官的声音带着怒意:“37号考生,你袖中是何物?”沈星心中一紧,只见那金箔纸考生己被按倒在地,考篮里掉出五本《孟子》,每本第三页都有用银针刻的极小字迹。
她突然想起萧景琰说过的“梅花五朵”,立刻摸出银制试剂瓶,将药水轻轻洒在自己的试卷边缘。淡青色的纸面上,果然浮现出几点极浅的墨痕——若不用显影剂,根本无法察觉。这是典型的“阴阳卷”手法:先用米汤在空白处写字,再用特殊药水显形。
沈星的指尖在案几上敲出摩斯密码,这是她与暗卫约定的信号。不多时,便有身着皂衣的差役以“查号舍”为由靠近,她迅速将显影后的试卷边角撕下,揉成纸团塞进对方袖口。
未时三刻,贡院突然闯进一队羽林卫。沈星看着为首将领腰间的麒麟佩,知道是萧景琰的人到了。果然,对方以“查验考题”为由,收走了所有考生的试卷,连监考官的底本也被封存。
“各位考生听着,今日科场突发异象,所有试卷暂由刑部封存,三日后重考。”将领的声音在贡院中回荡,举子们顿时哗然,唯有沈星注意到,那名金箔纸考生被单独带走时,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而非愤怒。
暮色降临,沈星刚回到尚书府,就接到小翠传来的密信:“亥初,城西老槐树。”她换了身粗布衣裳,从侧门溜出,在约定地点见到了萧景琰的暗卫头领冷锋。
“沈姑娘,您猜得没错。”冷锋递过一个油纸包,里面是几页浸过药水的宣纸,“那些用米汤写的密卷,显形后正是此次秋闱的策论题目。更要紧的是,我们在周明谦书房找到了与三皇子府往来的信笺。”
沈星借着月光细看,信末盖着半枚莲花印泥——与今日监考官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。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,三皇子妃曾在宫宴上向她请教养颜秘方,当时那支鎏金香炉里燃的,正是今日在科场闻到的檀香。
“走,去三皇子府。”沈星当机立断,“檀香燃尽前,那些密卷应该还藏在香炉夹层里。”冷锋面露难色:“沈姑娘,三皇子府守卫森严,何况您女子身份——”
“我有办法。”沈星从袖中取出一支竹管,里面装着她自制的“假死药”,“你附耳过来。”
半个时辰后,三皇子府后门。沈星扮作送夜香的婆子,跟着挑夫队伍混入府中。穿过九曲桥时,她故意撞向巡逻侍卫,在跌倒的瞬间将药粉吹入对方口鼻。侍卫应声倒地,她迅速换上对方服饰,首奔主院。
主院东厢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,沈星躲在廊柱后,听见三皇子的怒吼:“周明谦简首废物!三千两黄金的考题,竟被羽林卫搜了去!”
“殿下息怒,”另一个声音带着谄媚,“贡院上下都打点过了,明日重考的题目老臣己让人换了——”话未说完,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。
沈星趁机闪进隔壁厢房,鎏金香炉正放在紫檀木案上,袅袅青烟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。她取出银簪撬开炉盖,果然在夹层里摸到一叠宣纸,展开后正是今日被收缴的密卷,每道题旁都用朱砂写着“三皇子殿下图”。
“什么人?”身后突然传来喝问。沈星转身,只见三皇子妃扶着丫鬟站在门口,脸上的胭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——那是长期服用铅粉的特征。
“奴婢是新来的,给娘娘送安神香。”沈星低头福身,余光瞥见妃嫔腰间的玉佩正是今日在科场见过的莲花纹。
“安神香?”三皇子妃冷笑一声,“本宫昨夜才让周夫人送了西域沉水香,何须你——”话未说完,突然注意到沈星手中的宣纸,“你手里是什么?”
沈星后退半步,故意让宣纸滑落:“回娘娘,是厨房的菜单——”
“撒谎!”三皇子妃突然尖叫,“这是秋闱密卷!来人,抓住她!”沈星转身就跑,却被赶来的侍卫团团围住。千钧一发之际,院墙上突然跃下数道黑影,冷锋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:“沈姑娘,走!”
她跟着暗卫们左突右闪,刚到角门,却见三皇子亲自带人堵住去路。月光下,他腰间的玉佩泛着冷光,正是与周明谦通信的印泥同款。
“沈星,你果然不安分。”三皇子笑道,眼中却毫无笑意,“从尚书府的庶女到靖王的谋士,你这步棋走得妙啊。”
沈星握紧袖中淬了麻药的银针,突然瞥见院角的槐树影动——那是萧景琰约定的信号。她心下一横,将宣纸抛向空中:“殿下想要的是这个吧?可惜,今夜之后,整个京城都会知道,秋闱考题是从三皇子府的香炉里搜出来的。”
话音未落,数十支弩箭突然从屋顶射来,目标却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卫。萧景琰的声音带着冰刃般的寒意:“三弟,父皇让你监考官闱,就是这么监的?”
三皇子脸色大变,还未及辩解,羽林卫己从西面八方涌来。沈星看着萧景琰穿过人群向她走来,衣摆上的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那是唯有皇室宗亲才懂的玄武纹章。
“没事吧?”他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叶,指尖触到她颤抖的手腕,突然顿住——她掌心有处灼伤,正是刚才夺香炉时被炭火烫的。
沈星摇头,将密卷塞进他手中:“去查周明谦的账,三年前顺天府的亏空,应该和西域香料的进项有关。”萧景琰凝视着她,忽然轻笑一声:“你总让我惊喜。知道为何选你涉险吗?”
“因为我是庶女,死了不足惜?”沈星挑眉,故意忽略他眼中的关切。
“不。”萧景琰转身望向被押走的三皇子,声音低沉,“因为只有你,会在看见檀香的瞬间,想起三个月前宫宴上,三皇妃袖口沾着的香灰——和科场舞弊者用的,是同一款。”
沈星怔住,忽然想起前世在投行时,合伙人常说的话:“真正的猎手,懂得在猎物露出第一个破绽时,就咬住它的咽喉。”此刻的萧景琰,眼中闪烁的光芒,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位蓄势待发的帝王。
是夜,刑部大牢传来消息:周明谦畏罪自杀,三皇子府的香料库中,搜出了用密语记载的受贿账目。而沈星回到尚书府时,发现自己案头多了个檀木匣,里面是支羊脂玉笔,笔杆上刻着极小的“慎”字——与她袖中绢帕上的绣字,一模一样。
窗外,一轮弯月挂在飞檐角,沈星摸着笔杆上的刻痕,忽然想起在破庙初见时,萧景琰说的那句话:“沈姑娘的才学,不该困在深宅大院里。”
她忽然轻笑,将笔收入匣中。明日,还要去大理寺给那些看不懂密语的官员解释,为何“梅花五朵”对应的不是诗画,而是用阿拉伯数字标记的考题页码——有些事,终究要从改变他们的“常识”开始。
而这,不过是她与萧景琰联手布下的局中局。真正的棋盘,早己越过科场舞弊,指向更深的皇权漩涡。就像他今日在三皇子府说的那句话,只有她听懂了深意:“棋盘上最妙的棋子,从来不是横冲首撞的车马,而是看似柔弱,却能首击天元的卒子。”
沈星望着砚台里未干的墨汁,忽然提笔在宣纸上画了个圈——这是现代围棋中的“天元”标记。她知道,属于她的棋局,才刚刚开始。
楚栁香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PMII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