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的桂花香浸透了宫墙柳。沈星握着那页被茶水洇湿的宣纸，指尖着纸上若隐若现的密文——这是她从三皇子书房暗格中找到的科举舞弊名单，墨迹里竟掺着只有现代实验室才有的荧光粉。
“娘娘，靖王殿下求见。”宫女的通报打断了她的思绪。沈星迅速将宣纸折好藏入袖中，抬眼时己换上温婉浅笑：“请殿下到偏殿用茶。”
萧景琰踏入暖阁时，沈星正倚在窗前调制香水。青瓷碟里盛着晒干的玫瑰花瓣，她指尖捏着从西洋传教士处得来的玻璃滴管，在水晶瓶中精准配比酒精与精油。
“又在捣鼓这些奇巧玩意儿？”萧景琰解下披风，目光扫过案头摊开的《几何原本》译本，“听说你教宫中女官用坐标系画舆图，连太傅都参你‘妖言惑众’？”
沈星将调制好的玫瑰香水递过去：“殿下可知，当年利玛窦献给万历皇帝的《坤舆万国全图》，正是用经纬线标注方位？”她看着萧景琰接过香水瓶，指尖在鎏金花纹上无意识，忽然压低声音，“今日在三皇子书房，我发现了这个。”
宣纸在茶盏旁展开，萧景琰的瞳孔骤然收缩。舞弊名单末尾的落款“时空阁”三字，正是数月前刺杀他时刺客袖口的绣纹。更令他心惊的是，名单里竟有六位内阁大臣的名字，连左都御史沈明修——沈星的生父，也在其列。
“父亲怎会牵扯其中？”沈星的声音几近颤抖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自柳姨娘被发卖后，她与尚书府的关系缓和不少，却不想在这张名单上看到父亲的名字。
萧景琰按住她冰凉的手，指尖划过她腕间的翡翠镯——那是老夫人临终前赐下的，镯内刻着“永和十七年”西字，正是沈星生母去世的年份。“还记得你在诗会作的《水调歌头》吗？”他忽然转换话题，“当时我便觉得，你对‘明月几时有’的感悟，不像是深闺女子能有的。”
沈星猛地抬头，烛火在他眼中跳动，映得那抹探究愈发清晰。穿越以来，她刻意隐藏现代知识的来源，却在推广女子学堂时教过微积分，在救治伤员时用过消毒法，这些“巧合”终于让萧景琰起了疑心。
“殿下想知道什么？”她退后半步，指尖触到腰间的琉璃香囊——里面装着她特制的迷香，必要时可自保。
萧景琰却笑了，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：“二十年前，母妃曾救过一个自称‘来自未来’的女子。她临终前将这块玉佩交给我，说若遇见能背出《水调歌头》的人，便将下半阙给她。”他翻转玉佩，背面刻着“但愿人长久”五字，与沈星颈间的“千里共婵娟”正好凑成完整词句。
沈星只觉一阵眩晕。原主记忆里，生母临终前确曾塞给她半块玉佩，说是保命符，却从未提过另一半的下落。她颤抖着取出贴身收藏的半块玉佩，合璧时竟发出清越的共鸣，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寒鸦。
“她叫林晚秋，对吗？”萧景琰的声音突然低沉，“我的母妃临终前说，林姨娘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，就像你一样。”
沈星猛然抬头，烛火在眼中摇晃。原主生母姓林，正是尚书府早逝的林姨娘。她终于明白为何柳姨娘总针对自己，为何母亲的账本里夹着现代化学方程式——原来二十年前，母亲就曾试图揭露时空阁的阴谋，却被人毒杀灭口。
“时空阁的人能预测未来。”萧景琰握住她的肩膀，温热的掌心透过蜀锦传来力量，“他们说本王命中无子，说沈月璃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。可你出现后，所有预言都乱了套。”
沈星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园偶遇沈月璃，她戴着与时空阁刺客相同的青玉镯，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普鲁士蓝粉末——那是她用来标记舞弊试卷的特殊药剂。
“今晚子时，军机处会收到一封密信。”她突然说道，“用柠檬汁在桑皮纸上写的字，遇火会显形。那是时空阁与三皇子约定的联络方式。”
萧景琰眼中闪过精光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因为我在三皇子书房的砚台里，发现了柠檬酸结晶。”沈星展开袖中宣纸，用银针蘸取香灰水涂抹，原本空白的纸面渐渐浮现出星图与数字，“这是他们的密码本，星图对应《步天歌》的星宿，数字是科举名次。”
窗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嘶鸣，七盏宫灯同时熄灭。沈星本能地推开萧景琰，一支淬毒弩箭擦着他的发梢钉入廊柱。黑暗中，十八道黑影破窗而入，袖口绣着的银色沙漏在月光下泛着冷光——正是时空阁的标志。
“保护殿下！”沈星反手甩出琉璃香囊，迷香在空气中炸开。这是她用曼陀罗花与乙醚提炼的速效麻醉剂，三个杀手刚吸入便软软倒地。萧景琰抽出腰间软剑，剑光如电，竟比她记忆中更利落几分。
“你早有防备？”沈星趁机躲到案几后，从妆匣里取出玻璃试管，里面装着她自制的磷粉。
“自从发现你能改良火药，本王便让人在王府密室备了二十箱火铳。”萧景琰剑光连闪，斩落刺客手中弯刀，忽然低喝，“左边第三个！”
沈星拧开试管，磷粉在空气中自燃，划出优美的抛物线。火光中，她看见刺客首领手腕上的胎记——正是三日前在绸缎庄偶遇的绣娘！
“原来你才是‘天命阁’的阁主。”沈星冷笑道，“二十年前毒杀我母亲，如今又想借科举舞弊案扳倒靖王，你以为用《推背图》预言就能操控人心？”
首领眼中闪过惊讶，显然没料到这个庶女竟知晓时空阁的核心秘密。她正要开口，萧景琰的剑己抵住她后颈：“说，沈明修的名字为何在名单上？”
“他不过是枚弃子！”首领突然尖笑，“林晚秋的女儿就该死于难产，你偏要逆天改命——”话未说完，她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，黑血从七窍流出，瞳孔中还映着沈星颈间玉佩的微光。
沈星瘫坐在地，看着萧景琰命人搜查刺客尸体。首领临终前的话像重锤击打在心口，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穿越，为何每次接近真相时总会遭遇意外——时空阁在修正“错误”，而她和萧景琰，正是扰乱天命的变数。
“明日早朝，我会将证据呈给父皇。”萧景琰蹲下身，指尖掠过她被碎瓷划伤的手腕，“但沈明修的供词里，提到林姨娘曾用硝石制冰，用蒸馏法酿酒——这些，你早就知道，对吗？”
沈星抬头，烛火重新亮起，映得他眼底一片温柔。她忽然想起初遇时他温润如玉的假象，想起他在刑部大牢为她挡下的那道鞭痕，想起昨夜他说“本王的王妃，何须向人请罪”时的霸气。
“我来自另一个时空。”她终于说出真相，“在那里，女子可以读书，可以为官，可以自由选择命运。而你——”指尖轻轻划过他掌心的薄茧，“在史书上，是个被‘天命’写好结局的悲情王爷。”
萧景琰忽然笑了，笑得眼中泛起微光：“可史书上没写，本王会遇见一个敢在金銮殿上用三棱镜分解阳光的奇女子，会为她修改律法，会陪她建立女子书院，甚至——”他忽然凑近，鼻尖几乎触到她颤抖的睫毛，“会为她逆天改命。”
窗外传来更鼓，子时三刻。沈星忽然想起袖中未及交给萧景琰的密信，那是从时空阁首领身上搜到的羊皮卷，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：“永和二十五年冬，彗星犯紫微，靖王萧景琰，当——”
字迹在此处被血渍浸透，再也无法辨认。沈星忽然轻笑，将羊皮卷投入炭盆，看那些预言化作飞灰：“天命说我会被沉塘，说你会被贬为庶人，可我们不都活到了现在？”
萧景琰握住她的手，让她感受自己掌心的温度：“还记得你教我的笛卡尔坐标系吗？纵轴是命运，横轴是选择，而我们——”他在她掌心画了条上扬的斜线，“要做打破函数的变数。”
沈星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，忽然明白为何时空阁千方百计要除去她。因为在这个封建王朝，她带来的不只是现代知识，更是一种颠覆规则的可能性——就像此刻，她与王爷相握的双手，正改写着史书的每一个字。
“明日早朝，我会请旨开设女子恩科。”她忽然说道，“同时，将时空阁的预言术公之于众——用硫酸在羊皮上写字，遇热显形；用鱼鳔膜浸泡草药，能让人说胡话；至于《推背图》……”她勾起唇角，“不过是用硝酸银在书页上作画，遇光自然显影的把戏。”
萧景琰眼中闪过狂喜，他忽然站起身，将沈星抱坐在案几上，鼻尖几乎抵着她的：“知道你为何总能让本王心动吗？”他的拇指着她手腕的伤，“别人怕天命，你偏要拆穿天命；别人守规矩，你偏要制定新的规矩。”
沈星忽然搂住他的脖颈，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轻笑：“那殿下可愿与我一起，做这史书上第一个‘不守规矩’的人？”
窗外，彗星划过天际，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窗纸上。这一晚，军机处的密信没有按时送达，时空阁的预言再一次失效。而在尚书府的密室里，沈星生母留下的手札正被火光映亮，上面用现代简体字写着：“星儿，若你看到这封信，说明妈妈的时空实验成功了。记住，命运不是星图，是我们每一个选择画出的轨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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