伪证密信纸页在陆承砚高举的手掌间剧烈地抖颤,纸角焦黑的边缘割破了他指腹的旧伤,新的血珠沿着纸面的褶皱沟壑蜿蜒浸润开去。潮湿冰冷的气息裹着铅尘从井底卷上,扑打着他半悬在井沿外的袍袖。纸页被风鼓动,哗啦作响,那些深褐近黑的墨字在沉滞的光线下仿佛活过来的蛆虫,在纸面上扭动爬行:
“……沈明义……与……顾……合谋……”墨点深陷,“……铅毒……仁安堂井……纵火……灭……陆承霄……”
纸页猛地向内翻卷,背面墨色更沉、笔锋更凶的笔迹穿透薄脆的纸背:
“……焚心散……用……胎血……七月……沈砚冰……”
每一个字的棱角都像淬了毒。
纸页颤抖着,如同被无形的风暴撕扯。井口翻涌上来的风骤然大了起来,带着井底沉淀的腥锈气息猛地灌满实验残存的空间。这股冰冷蛮横的风如同一双无形的手,狠狠搅动着弥漫的铅尘和墨绿秽物的残存气息。
呜——
一股无法言喻的、介于极低蜂鸣与气流急速穿行缝隙间的低沉啸音,骤然压过风鸣!这声音并非自活尸或铁笼方向传来,而是从悬浮飘落的铅丹尘粒、从地面翻滚的墨绿污秽深处、甚至从那些刚刚呕出铅丹后剧烈抽搐的孩童张大的口腔里……一同迸发!
嗡鸣声迅速攀升,如同无数濒死的毒蜂在瞬间被扯断翅膀时发出的、最后的共振哀鸣。啸音刺入骨髓,将人死死钉在原地。
在这淹没一切的厉声嘶鸣中,视野里所有尚未被铅井钥匙化为灰烬的活尸躯壳——那些抽搐痉挛、翻滚扭曲的身体——猛地向外膨胀、僵首!如同被瞬间注入滚沸的铅水,将所有的惨叫和动作冻结!
膨胀的极限只在瞬间。下一刹那,那僵首膨胀的皮囊由内而外地、无声地化为飞扬的尘沙。没有血肉横飞,没有残肢抛洒,那崩散开的尘沙在昏暗光线下翻涌着无数凝着血光的灰白薄片——是无数指甲盖大小的、半透明的冰晶状血蝉蜕!
风卷着这片血色薄翼的尘沙呼啸盘旋,形成一场迷乱而短暂的漩涡灰雪。每一片血蝉蜕都在刺耳的鸣叫中疯狂震颤,震动发出冰裂碎响,薄翼边缘沾染的铅灰污迹随之崩解脱落。
崩落的铅灰被气流卷起,粘附在翻涌的血色蝉蜕表面,如同被无形的刻笔牵引,疾速排列、粘合、重组!每一片薄翼的颤动都化为笔迹的颤抖,每一处铅灰剥落形成的凹痕都拼成扭曲的墨点。灰雪漩涡的中心,无数片震颤的血色薄翼在狂风中彼此撞击、粘附、咬合,最终拼成一副巨大的、在灰雾中不断抖动变形的血字:
“……砚冰……承砚……非仇人……” 血色的笔锋间透着铅灰构成的轮廓,墨色深处是半干血渍的暗红,“……乃……守护者……” 笔势转折处夹着碎裂粘合的蝉蜕边缘,边缘渗出微绿的湿痕。最后几个字如同千钧重铁,狠狠砸在翻滚的灰烟之上:
“……勿信……沈明义……谗言……”
墨迹凝滞,血翼震颤。
死寂骤然降临。刚才吞噬一切的恐怖蜂鸣,那些冰裂般的碎响,翻滚抽动的躯体,喷射的墨绿浆液……所有的混乱和嘶鸣在同一瞬间彻底寂灭。
只有无数冰晶血蝉蜕在灰黑的尘雾中缓缓旋转、飘落。气流最后的旋涡深处,那片巨大的、由无数血翼拼凑而成的墨字下方,一个暗沉沉的光点,脱离了拼合的墨痕和翅膀的震颤,自空中笔首地坠落下来!
啪嗒。
那点暗光砸入井沿下方冰冷的泥水中,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。
沈砚冰僵冷的视线垂落,隔着尘埃飘荡的昏暗光线,看向泥水翻滚的涟漪中心。水底沉浮的污泥里,半枚通体泛着幽暗青光的玉佩静静地卧在腥黑的泥泞中——寒蝉佩!玉佩形态古拙,蝉翼收拢,蝉首低垂,形态精炼却透着冰冷苍凉。玉佩靠近顶端边缘处突兀地断裂,留下一个不规则的锯齿豁口。断裂的痕迹崭新,边缘在浑浊的水光里闪着生硬的微芒。
幽光在混浊的水底隐隐流转。玉佩断裂的豁口深处,被泥水半淹的地方,一小点未被污泥完全覆盖的莹白边缘暴露出来。那是玉佩内部的断茬,在幽青的玉质中透出截然不同的寒玉髓特有的冰白光泽——断裂的玉芯处,莹白如玉髓的断茬中心,极其清晰地刻着一个字,力透玉髓深处:
“冰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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