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渐亮，城市开始苏醒。我站在公园湖边，看着水面由墨黑转为浅灰，再变成晨曦下的淡蓝。一夜未眠，眼睛干涩，却异常清醒。
"决定了？"魏然问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嘶哑。他也一夜未睡，黑眼圈浮现，却掩不住眼中的锐利。
我点头，"必须回去。"声音低沉而坚定。
魏然站起身，伸了个懒腰，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。他背对着初升的太阳，身形在晨光中拉出长长的影子，盖过我的脚尖。
"行，那我陪你去。"他说得轻描淡写，像在讨论去郊游。
我抬头看他，有些意外，"你不用——"
"闭嘴。"他打断我，嘴角却挂着笑，"我欠你一条命，在湖湾村，记得吗？"
我记得。黑雾中，我拉着他狂奔，在老妇张开的血盆大口前救了他一命。但他不欠我的，如果不是他当时撞开房门，我早己被那些水鬼拖入湖中。
"你有自己的事要调查。"我提醒他。
魏然耸耸肩，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，那本泛黄的记事本，翻开一页递给我，"喏，我的事和你的事，可能是同一件事。"
页面上画着抚仙湖的地图，标注着几个点，其中"湖湾村"和"深水禁区"被特别圈了出来，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字：祭祀、交换、禁忌...还有一个显眼的问题："每隔多久？"
我抬头看他，眼神疑惑。
"我不只是为了钱才去抚仙湖的。"魏然收回笔记本，声音低沉下来，"我哥五年前失踪了，最后的位置信号，就在抚仙湖边。"
一阵冷风吹过，我感到一丝寒意。不只是我和白凝，还有魏然的哥哥，还有多少人在抚仙湖消失？
"你觉得是湖神？"我问。
魏然摇头，"不知道，可能是，也可能是人为。总之，我需要真相，你也是。"
我沉默了。也许这就是缘分，两个寻找失踪亲人的人，在诡异的湖边相遇。只是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寻找白凝，还是在寻找真正的自己。
"行吧，一起去。"我终于点头，伸出手。他握住我的手，力道坚定，一种奇怪的安全感从掌心传来。
魏然的计划很简单：准备好装备，调查资料，明天一早出发。我们约定在我家碰面，他说要去收拾行李，带上必要的装备。
回到公寓，白日的阳光让这个空荡的住所显得不那么阴森。我打开窗户，让新鲜空气流通，然后开始整理必要的物品：手电、绳索、急救包、干粮、水壶。
衣柜里一件件衣服都熟悉又陌生，像属于另一个人的。我拿出一件黑色冲锋衣，在卧室镜子前试穿。
镜中的人瘦削、眉眼清秀，和照片里的楚放之完全不同，可脸上的表情，那种执着和隐藏的温柔，却莫名相似。
"我到底是谁？"我对着镜子轻声问，心中百感交集。
无声的回答从心底涌出：无论我是谁，我都要找到白凝，找回真相。这决心超越了身份的迷雾，成为我此刻唯一的支撑。
我继续翻找有用的物品，在书房的抽屉里，发现了一本厚重的资料夹，里面全是关于抚仙湖的资料：地质报告、历史传说、考古发现、失踪报告...都是白凝收集的，字迹工整，有些地方还加了红笔标注。
一页引起了我的注意：《抚仙湖祭祀传说考》，下面用红笔圈出一段话："据传，古滇国每逢大旱，必以贵族少女沉湖祭神，称'神妻'。神妻入湖后，雨必至。历史记载，神妻沉湖前，必佩玉饰，名曰'神物'，可保魂魄不散。"
旁边，白凝写着："神物=护身符？交换？联系？"
我心中一震，手指不由自主地摸向口袋里的护身符和玉佩。它们一冷一热，像两个灵魂在对话。
翻到最后一页，是白凝的日记："放之不让我去湖底，说太危险。可我必须去看看那青铜棺，传说中的神妻冢。我想知道，为什么我总梦见自己在水下，被囚在那口棺中。难道我前世就是...不，太荒谬了。明天，我要偷偷潜下去，就一次。"
日期是两年前失踪前一天。我的喉咙发紧，像被无形的手扼住。白凝偷偷去了湖底，而楚放之，也就是可能是我的那个人，发现后必定会去找她。两人都没能回来。
门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。我把资料夹放进背包，去开门。魏然站在门口，肩上挎着一个大背包，手里还提着一个装备袋。
"设备都准备好了。"他进门，把背包放在茶几上，开始拿出各种装备：潜水面罩、水下手电、防水袋、水下通讯器...
"你准备得够充分。"我评论道，有些惊讶于他的专业程度。
魏然弯起嘴角，"找了五年人，总有些经验。"他顿了顿，"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？"
我把资料夹递给他，"阿凝收集的资料，看看最后一页。"
他快速浏览，眉头越皱越紧，最后低声道："神妻...青铜棺...所以她是被困在湖底？"
"可能是。"我点头，心脏跳得厉害，"那个老妇说她'属于湖'，也许就是这个意思。"
魏然沉思片刻，突然问："你说，这事会不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生一次？"
"什么意思？"
"我哥是五年前失踪的，你和白凝是两年前失踪的。"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，指着那个问题：每隔多久？
"我查了很多资料，抚仙湖每隔几年就会有人失踪，有规律。"
我心中一凛，"像是祭祀..."
"对，像某种仪式。"魏然合上笔记本，眼神锐利，"有人或某种东西，定期在抚仙湖举行祭祀。"
我们对视一眼，一种默契在无声中达成。无论是湖神还是人为，我们都会找到真相，找回我们失去的人。
下午，我们整理了所有资料，规划了路线。魏然带来了抚仙湖的详细地图，我们决定先去湖湾村外围调查，然后找机会潜入湖底，寻找那个传说中的青铜棺。
晚上，魏然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了足够的食物和饮用水，我则继续研究白凝的资料，希望找到更多线索。
翻到一半，一张照片滑落出来：白凝站在湖边，背景是夕阳下的抚仙湖，金红色的霞光洒在湖面上，像燃烧的火。
她笑得那么灿烂，眼睛弯成月牙，却又带着一丝神秘的忧郁，好像在注视着远方，一个我们都看不见的地方。
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："某些美丽的东西，值得用生命去寻找。"
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，钝痛扩散开来。阿凝，你到底发现了什么？为什么会独自去湖底？是什么把你困在那里？
夜深了，魏然在沙发上睡着了，呼吸均匀。我坐在窗边，看着城市的灯光一盏盏熄灭，黑暗慢慢吞噬高楼。护身符在我手心发烫，像有生命一般跳动。
我闭上眼，试图感受那种联系。阿凝，你能听见吗？我要去找你了。无论我是谁，无论你在哪里，我都会找到你。
心跳的频率似乎与护身符的热度同步，一种奇异的共鸣在胸腔扩散。恍惚间，我似乎听见远方传来回应，像是从水底升起的泡沫，破碎又连续：
"放之...回来...不是你想的那样..."
我猛地睁眼，窗外只有寂静的夜色，没有声音，没有回应。是幻觉吗？还是真的有某种联系？
揉了揉酸涩的眼睛，我决定休息一会儿。明天一早，我们就要启程前往抚仙湖，面对那片神秘而危险的水域，面对可能的真相。
躺在床上，我想象着抚仙湖水冰冷的触感，想象着阳光穿透水面的样子，想象着湖底可能埋藏的秘密。
如果我不是楚放之，那我是为了什么被创造出来的？如果我是被夺舍的楚放之，真正的我去了哪里？
这些问题盘旋在脑海，却像水中的波纹，怎么也抓不住。
睡意渐浓，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，我想起了白凝写在资料上的那个词："交换"。是啊，也许这一切都是某种交换，灵魂的交换，命运的交换，或是更深层次的，某种平衡的交换。
明天，就是揭晓答案的开始。
黎明前，我被一阵轻微的震动惊醒。护身符在枕边发光，微弱的绿色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。我拿起它，光芒立刻变得更强，像回应我的触碰。
我走到窗前，看着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。新的一天到来了，我们即将踏上寻找真相的旅程。无论前路多么危险，无论真相多么残酷，我己做好准备。
"我准备好了。"我对着晨光低语，声音坚定，"无论我是谁，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，我都准备好了。"
护身符的光芒渐渐变得柔和，像是认可了我的决心。我转身看向还在熟睡的魏然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感。有他在，这段危险的旅程似乎不那么孤独。
"魏然，起床了。"我轻声唤醒他，"该出发了。"
他睁开眼，神志立刻清醒，点了点头，动作利索地收拾起睡袋。十分钟后，我们站在公寓门口，背着装备，像两个即将远征的旅人。
"准备好了吗？"魏然问，眼神坚定。
"嗯，准备好了。"我回答，心脏因为即将面对的未知而微微颤抖，却又因为可能找到的真相而激动。
我锁上门，不知何时，或是否还能回来。但此时此刻，我只有一个目标：回到抚仙湖，找到白凝，揭开真相。
无论等待我们的是什么，我们都将首面它，因为有些事，值得我们赌上一切去追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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