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神祭这天，天空阴沉得不同寻常。浓密的云层低垂，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我们三人早在黄昏前就出发了，沿着荒僻的山路，绕开村口可能的哨点，向湖湾村潜行。
"记住计划，"周放低声提醒我们，"只是观察，不要轻举妄动。一旦情况有变，立即撤退。"
我点点头，但心里知道，如果真的看到白凝，我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。护身符贴在胸口，一阵阵地发热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魏然走在最前面，手里拿着一张简易地图，带我们穿过杂草丛生的山坡。
夜幕完全降临时，我们终于抵达了村子的边缘。湖湾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，没有灯光，没有声音，仿佛一座空村。
但我们都知道，村民们此刻正聚集在某处，准备那场古老而神秘的仪式。
"看那里，"魏然指向村子中央的方向，"有光。"
果然，远处隐约可见一丝绿色的光芒，若隐若现，像是被什么遮挡着。我们小心翼翼地接近，借着夜色和村落间参差不齐的房屋做掩护。
随着距离的缩短，一种奇怪的嗡鸣声渐渐传入耳中，不像人声，更像某种古老的颂唱，带着催眠般的节奏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，混合了湖水的腥味、燃烧的草药香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金属味。
终于，我们来到了仪式现场的边缘，躲在一间废弃谷仓后观察。眼前的景象令我们三人都屏住了呼吸——
村子中央的空地上，所有村民都穿着相同的黑色长袍，手持绿色火把，围成一个巨大的圆环。圆环中央是一个石台，上面刻满了我无法辨认的古老符号。
石台旁立着一根石柱，上面缠绕着黑色的锁链，而锁链的另一端，连接着一个青铜香炉。
香炉中燃烧着某种物质，散发出浓密的黑色烟雾，在微风中扭曲盘旋，形成了诡异的人脸形状，与我们第一次在村里看到的黑雾如出一辙。
烟雾之上，绿色的光点漂浮着，如同无数萤火虫，又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。
而在石台前，站着那个熟悉的老妇人，上次追杀我们的那个。
此刻，她没有穿那件褴褛的灰袍，而是一袭绿黑相间的祭司长袍，头戴枯枝编织的冠冕，双手举过头顶，嘴里念诵着古老的咒语。
"果然是她，"魏然低声说，语气中带着厌恶和警惕，"祭司。"
我的目光从老妇身上移开，注意到石台旁还站着五个年轻女子，都穿着白色的长裙，神情茫然，仿佛被某种力量控制了一般。那是被挑选出来的候选"神妻"吗？
"看她们的眼睛，"周放指出，声音紧绷，"全是绿色的。"
确实，即使在这个距离，也能看出那五个女子的眼睛都泛着诡异的绿光，就像被湖水浸染了一般。
我心头一紧，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凝，她的眼睛也是绿色的，是不是从那时起，她就己经被湖神选中了？
仪式似乎进行到了关键环节。老妇的声音突然提高，几乎是尖叫着念出了最后一段咒语。随着她的声音落下，黑雾骤然增加，笼罩了整个仪式场地，只留下绿色火把的光点在雾中闪烁。
然后，湖面开始异动。
平静的湖水突然沸腾起来，大片大片的水花翻涌，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水下游动。
绿光从湖底涌现，先是微弱，然后越来越强，最终形成一道粗大的光柱，首冲天际。
天空中的云层被那道光柱击穿，露出满月的清辉。月光与绿光交汇，在湖面上形成一个奇异的光环。
"开始了，"周放神色凝重，"湖神正在降临。"
老妇又念诵起另一段咒语，这次语调更为急促，手指向那五个年轻女子。她们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，机械地走上石台，站成一排。
老妇从袖中取出一把青铜匕首，开始在她们面前走动，观察，评估。这是在选择最合适的"神妻"，我意识到，心中泛起一阵寒意。
就在这时，我胸前的护身符突然剧烈地发热起来，亮度甚至透过衣物，映出一团绿光。我急忙用手按住，想要遮掩，却己经来不及了。
"有外人！"老妇尖声喊道，骨爪般的手指向我们藏身的谷仓。
"该死，"魏然咒骂一声，"计划泡汤了。"
但更糟的还在后面。随着护身符光芒的爆发，湖面的异动更加剧烈，水柱冲天而起，然后在半空中扭曲、凝聚，最终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。
那轮廓虽然朦胧，但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白凝的形象，即使是由水和光构成的。她悬浮在湖面上方，似乎在寻找什么，然后，她的目光锁定了我的方向。
"放之..."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，与护身符之前传达的声音如出一辙，"来..."
"阿凝！"我不顾一切地喊道，冲出了隐蔽处。
"白痴！回来！"魏然在身后怒吼，但我己经控制不了自己了。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我向湖边奔去，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索连接着我和湖面上那个虚幻的身影。
村民们乱成一团，有人朝我扑来，试图阻拦。周放和魏然也冲了出来，试图掩护我，但他们很快被村民包围。
我看到周放使用了某种古怪的技巧，掌心迸发出蓝色的火焰，逼退了几个村民；魏然则拔出匕首，身手矫健地与另一群人周旋。
但我无暇顾及这些。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湖面上那个由水和光构成的白凝身上。她向我伸出手，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哀求的神情。
"放之...回来...我在等你..."她的声音充满了渴望和悲伤。
我奔向湖边，心中充满了矛盾的情绪，理智告诉我这可能是陷阱，但情感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。
无论她是不是真的白凝，无论我是不是真的楚放之，那种联系是真实的，那种呼唤是无法抗拒的。
"行舟，不要！"周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，充满了绝望的警告，"那不是真的白凝！那是湖神的陷阱！"
但他的警告己经太迟了。我的双脚踏入湖水，冰冷的触感瞬间包围了我，却没有想象中的不适。相反，一种奇怪的亲切感从水中传来，仿佛我归家一般。
我继续前进，湖水己经没过腰部。远处，白凝的虚影微笑着，依然向我伸着手。
"阿凝，我来找你了，"我喃喃自语，声音被湖水吞没。
突然，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湖底涌起，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，猛地将我拉入水中。我甚至来不及叫喊，就被完全淹没在抚仙湖的深处。
奇怪的是，我并没有感到窒息。一种绿色的光晕环绕着我，形成一个气泡般的保护层，让我能够在水中自由呼吸。
我向西周张望，发现自己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沉，周围的水越来越暗，只有那道绿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。
远处，白凝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，她在前方引路，向着湖底更深处游去。我想追上她，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的移动，完全被那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前行。
从水面上看去，应该是我突然被湖水吞没，消失在漆黑的湖面上。我能想象魏然和周放的绝望呼喊，他们必定试图救我，却被那些疯狂的村民阻拦。
但此刻，我己经离他们越来越远，向着湖底的未知深处坠去。
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奇异。起初是一片黑暗，然后是零星的绿色光点，最后，一个宏大的轮廓渐渐显现。
似乎是一座水下城市的废墟，古老而神秘，建筑风格与我所知的任何文明都不同。
"古滇国，"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响起，不知是白凝的还是我自己的猜测。
我的下沉速度减缓，最终停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中央。广场中心是一座金字塔形的神庙，而神庙顶端，放置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，正是老周提到的那个。
棺椁周围缠绕着无数条绿色的光带，像是某种神秘的锁链。而在棺椁前方，白凝的虚影己经等在那里，向我招手。
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期待交织在一起。这就是一切的起点吗？这就是我要找的真相吗？
当我距离棺椁只有几步之遥时，白凝的虚影突然变得更加真实，仿佛从光与水的状态逐渐凝聚成实体。
她的眼睛依然闪烁着绿光，但表情却变得异常复杂，既有喜悦，也有忧伤，还有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警惕。
"放之，你终于来了，"她轻声说，声音在水中清晰可闻，"但你不该来的。"
"阿凝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在这里经历了什么？"我试图向前，却发现自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固定在原地，无法移动。
白凝摇头，眼中泛起泪光，却被湖水即刻稀释，融入周围的绿光中。
"太晚了，"她悲伤地说，"他己经来了。"
随着她的话音落下，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背后袭来。转身望去，一个人影正从黑暗的湖水中缓缓浮现。
那人影慢慢靠近，绿光照亮了他的面容，和照片中的楚放之一模一样，只是眼睛完全被绿光取代，不再有任何人类的神采。
"欢迎回家，容器，"那个长着楚放之面孔的存在说道，声音中混杂着某种古老而扭曲的回响，"或者，我应该称呼你为，沈行舟？"
我的心跳几乎停止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愤怒同时袭来。这就是湖神吗？占据了楚放之身体的那个远古存在？
更可怕的是，他似乎知道我的真实身份，知道我既是楚放之，又是沈行舟。
白凝在我身后低声啜泣，而那个湖神化身的楚放之则露出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微笑，向我伸出手：
"来吧，让我们完成这场交换。你，我，还有她，我们三个的命运早己纠缠在一起，无法分离。"
我感到护身符在胸前剧烈跳动，像是一颗活着的心脏。同时，某种蓝色的能量从我体内深处涌现，与绿光交织，在水中形成奇异的漩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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