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七章 偷梁换柱
天将破晓时，浑身都叫一团寒气裹得牢靠的小虎，终于回到了闸北。
朝着早己经等在了弄堂口的青团点了点头，小虎跟在转身引路的青团身后，避开了街上早起的各色人等，悄悄钻进了甄八的那间散发着浓烈药物味道的小屋。
因为青团早做了准备，平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身的甄八，此刻却是抱着一壶浓茶，喝得一双眼睛里全是精光，平日里都懒得擦拭的一张西式诊疗台，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看见小虎与青团进屋，甄八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茶壶迎了上来：“虎哥，今天是有什么生活要做？”
伸手从怀里摸出己经焐热了的两盒磺胺安瓿瓶，小虎抬手将药盒递给了甄八：“把这里头的药换了，要笃定打进去人就会死的！”
接过了小虎递来的药盒，甄八顿时眼睛一亮：“磺胺啊......这东西差不多都要比黄金值钱了。”
朝着青团使了个颜色，小虎转身在屋内火炉旁坐了下来，伸手靠近了明亮的火焰。而青团则是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封大洋，朝着桌子上扔了过去，砸出了一声闷响：“做生活的时候眼睛打开，做完了切记把眼睛嘴巴都闭上！该你拿的铜钿少不得你一个铜板，不该你拿的.....想都不要想！”
耳听着青团那饱含威胁意味的话语，甄八顿时打了个寒噤，眼中的贪婪之色也飞快消散：“有数有数，二位阿哥稍作，我这就仔细做好这趟生活。”
像是捧凤凰似的捧着两盒磺胺，甄八翻来覆去地将所有安瓿瓶仔细看过一遍，方才将安瓿瓶在那张擦得干干净净的西式诊疗台上摆成了一列。
顺势摸出一个细小的针刺状钻头，甄八小心翼翼地用钻头在安瓿瓶上略微凸起的封口处钻了个小窟窿，再将一支注射剂连接到了钻头上，眨眼间便将安瓿瓶里的磺胺液体抽取了出来，重新灌装到了另一个明显己经经过了消毒的玻璃瓶中。
看着甄八熟门熟路地操作，青团禁不住开口说道：“甄王八，你这生活是做熟了手的啊？”
手上动作不停，甄八口中飞快应道：“青团阿哥，如今西药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，哪怕是治疗花柳病的606，那也得想办法才能从黑市上弄到几支。要是不动动手脚，从每瓶里抽一点出来，不少人可都没药救命了呢。”
嗤笑一声，青团抱臂看向了甄八，满脸都是不屑之色：“那你不说这药少了分量，根本就治不好病，只会把得病的人拖得越来越重？人家郎中是治病救人父母心，册那......你是后爹后娘烂心肝！叫你一声甄王八，还真是没叫错！”
脖子一梗，甄八振振有词：“青团阿哥，我可是也分人来的。那些没办法才吃了烟花饭的女人，谁来找我我都是足份足量的给药治病。可那些个嫖堂子惹了一身脏病的男人......病是自己求来的，口袋里也不缺铜钿，自然是拖得越久，我赚得越多。再说了，不从他们身上赚钱，光凭我这么个草医生药的生意，哪里买得起越来越贵的西药啊......”
絮叨言谈之间，不过半小时的光景，二十支安瓿瓶里的磺胺药液，己经叫甄八抽了个干净，集中到一个玻璃瓶里密封起来。
微微喘了口气，甄八略作思忖，方才抬眼看向了小虎：“虎哥，这换进去的药......打进去之后，快则十分钟光景，慢也就半个钟头发作，且无药可救，合适用么？”
微微一点头，身上己经暖和过来的小虎应声说道：“不能叫用药的医生和病人在瓶子上看出破绽！”
答应一声，甄八转身从一处柜子里翻出了一架酒精喷灯和一个细小的镊子，再又走到屋内的小水缸旁，小心地从水缸里抓起了几条比巴掌略大了些的活鱼。
只一看那几条活鱼的摸样，青团顿时瞪圆了眼睛：“册那！在家里养着河豚，你是想要做什么？”
嘿嘿一笑，甄八将几条河豚朝着地上一摔，随后挥舞着锋利的手术刀，将河豚的鱼皮、卵巢和肝脏全都摘取了下来，细细剁成了肉蓉后泡进了一具透明烧瓶中，拿着玻璃棒卖力搅拌起来：“害人之心不可有，防人之心不可无。我这肩不能挑、手不能提的，要是没点防身保命的手段，怕是在这上海滩活不过几天。”
似乎是担心药效不够，甄八搅拌了好一会儿之后，却又转头从中式药柜里寻出来了三样药材，拿着药碾细细研磨后加入了烧瓶中：“河豚最毒的就是鱼皮、鱼肝和鱼籽兜，再加乌头。曼陀罗和棺材伞，玉皇大帝喝一口都要晕三年，更别提是拿着针管打到身上了！”
看着烧瓶里几乎都凝成了稀粥一般的糊状物，青团顿时指点着烧瓶叫道：“就这么一锅糊涂的东西，哪个傻子才能朝着身上打？”
拿着几张滤纸，甄八手脚飞快地做成了一个过滤漏斗：“青团阿哥放心，这生活我也不是第一回做了，上次南浦那边......”
话说一半，甄八却是飞快住口。而小虎却是眉头微微一动：“去年南浦那边一家大户打针后死了，是你动的手脚？！”
讪讪一笑，甄八注目看着漏斗下方慢慢析出的透明液体，口中却是振振有词：“那家大户做的生意损阴德，我也不过是顺手帮老天爷寻个公道！”
哼了一声，小虎也知道南浦那家大户做的是将抓来、骗来的劳力卖去海外的生意，对于甄八所为也并不反感：“都收拾干净了？”
答应一声，甄八小心翼翼捧着析出的透明液体站到了那一排空安瓿瓶前：“虎哥放心，绕了好几道弯，肯定寻不到我头上！”
用钻头将透明液体再次灌装回了安瓿瓶中，甄八将钻出了一个小孔的安瓿瓶顶端在酒精喷灯上加热到发红之后，再拿镊子飞快一捏、一提、一抹，一支完全看不出被重新灌装过的安瓿瓶，就在小虎与青团眼前新鲜出炉。
略带得意地将所有安瓿瓶灌装完毕，甄八将安瓿瓶放回了药盒，双手捧着药盒递到了小虎眼前：“虎哥，都办妥了！”
捻起一支安瓿瓶举到眼前仔细打量，哪怕小虎知道这安瓿瓶己经重新经过了灌装，却依旧看不出丝毫突兀的痕迹。
将安瓿瓶放回了药盒，小虎满意地站起了身子，看了看屋外天色：“青团，再过两个钟头，仁济医院也快要上班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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