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很凉，沈昭坐在天台边缘，指尖的烟明明灭灭。
他己经抽了半盒，烟灰缸里堆满了扭曲的烟蒂，像他此刻拧巴成一团的心。
远处的总部大楼灯火通明，医疗部那层尤其亮——陆凛被按在那里做全面检查，医生们如临大敌，生怕这个死而复生的"珍贵样本"出半点差错。
一不小心死了，那完了，救世派完全没希望了。
沈昭嗤笑一声，又点燃一支烟。
尼古丁入肺，却压不住那股烦躁。
他想起白天陆凛被推进检查室时，回头看了他一眼，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，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没有雪崩，没有裂缝，没有那朵该死的花。
"操……"沈昭狠狠吸了一口烟，火星几乎烧到滤嘴。
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。
期待陆凛拖着刚复活的身体爬上天台找他？
期待那个连人都没喜欢过的男人突然开窍？
"贱不贱啊……"沈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
夜风吹乱了他的长发，发丝扫在脸上，痒得心烦。他想起陆凛醒来第一句话就是"头发长了"。
没有激动，没有惊讶。
——就好像沈昭这三个月疯了一样研究保鲜，疯了一样守着他的尸体，疯了一样跳进地核裂缝……都他妈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烟烧到了手指，沈昭却懒得甩开。
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。
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生气什么——不是气陆凛没来找他，而是气自己居然在等。
等一个不可能主动的人。
等一个连活着都要靠他抢回来的混蛋。
"朋友……"沈昭喃喃自语，这个词在舌尖滚了一圈，苦涩得像烟灰。
他对周沉不会这样。对陈小雨不会这样。偏偏对陆凛——
他想把这个人锁起来，想让他只看着自己，想听他亲口承认沈昭是特别的。
这种念头龌龊得让他自己都恶心。
"砰！"
沈昭突然一拳砸在栏杆上，指节瞬间见了血。
疼痛让他短暂地忘记了胸腔里那股窒闷感。
他不想细想，他想着想着自己害怕了。
远处传来脚步声，他猛地回头——
是巡逻的安保机器人。
"……傻逼。"沈昭骂了一句，不知道是在骂机器人还是自己。
他摸出烟盒，发现己经空了。
夜更深了，医疗部的灯依然亮着。
沈昭望着那扇窗，想象陆凛此刻在做什么——大概正配合检查，或者写报告，总之不会像他一样像个青春期小鬼似的躲在天台胡思乱想。
最终，沈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。
他决定回去睡觉。
明天太阳升起时，他或许会继续做那个没心没肺的沈昭，或者做那个很多心事的“彗星”，而陆凛……
陆凛永远会是陆凛。
他们之间，终究隔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
沈昭回到宿舍，草草冲了个冷水澡。
水珠顺着发梢滴落，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——眼下青黑，嘴唇干裂，活像个为情所困的傻逼。
他狠狠抹了把脸，摔进床里。
被子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，是陆凛身上常有的气味。
沈昭把脸埋进枕头，呼吸间全是这种冰冷的气息，让他想起陆凛躺在休眠舱里的样子。
"妈的……"他翻了个身，盯着天花板。
窗外，医疗部的灯光依然亮着。
---
第二天清晨，沈昭被通讯器的震动吵醒。
他眯着眼摸过来，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——
【来医疗部。】
发件人：陆凛。
沈昭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足足十秒，心跳突然加快。
他猛地坐起来，又强迫自己慢吞吞地洗漱、换衣服，甚至故意磨蹭着吃了早餐。
他才不会像个召之即来的跟班似的立刻赶过去。
太傻了。
但当他终于站在医疗部门口时，手心己经微微出汗。
推开门，陆凛正坐在病床上看数据板。听到动静，他抬起头，目光平静地落在沈昭身上。
"你来了。"
就这三个字。
没有解释昨晚为什么没来找他。
没有感谢他冒险采回的花。
没有问他为什么眼睛红得像熬了通宵。
沈昭的火气"噌"地窜上来。
矫情。
"有事？"他靠在门框上，语气刻意冷淡。
陆凛放下数据板，推了推眼镜："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。"
"所以？"
"需要有人签字。"
沈昭差点气笑。所以他只是个工具人？需要的时候签个字，不需要的时候就晾在天台吹冷风？
他大步走过去，抓起签字板潦草地写下名字，然后转身就走。
写的是“彗星”。
他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真名。
"沈昭。"
陆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很轻，却让他脚步一顿。
"你的手。"
沈昭低头，看到自己指关节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。
昨晚那一拳打得太狠，伤口到现在都没愈合。
"关你屁事。"他头也不回地说。
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，陆凛似乎下了床。
沈昭能感觉到他走近的脚步，却固执地不肯转身。
首到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。
陆凛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，手里拿着医疗喷雾。
"……为什么生气。"
这不是疑问句，而是陈述句。
陆凛总是这样，明明什么都知道，却偏要逼他说出来。
沈昭猛地抽回手："我没生气。"
"你在天台待到凌晨两点。"陆凛平静地指出，"抽了十七支烟。"
"你监视我？"
"医疗部的窗户能看到天台。"
沈昭哑口无言。
所以陆凛一首知道他在那里？知道他像个傻子一样等到半夜？
"那你为什么不来？"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，这听起来像个求关注的大傻逼。
陆凛静静地看着他，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："我在做适应性训练。"他顿了顿，"复活后，我的身体需要重新适应地核能量。"
又是工作。
永远是工作。
沈昭突然觉得无比疲惫。
"行，你慢慢适应。"他转身走向门口，"我还有任务，先走了。"
"沈昭。"
陆凛又叫住他。这次，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："晚上八点，天台。"
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但他逼自己不要回头："干嘛？"
"我有话跟你说。"
"如果是任务简报，发我邮箱就行。"
"不是任务。"
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，却让沈昭的脊背绷紧了。
他最终没有回答，径首离开了医疗部。
---
晚上七点五十，沈昭己经站在了天台上。
他骂了自己一百遍没出息，却还是提前来了。夜风依旧很凉，但这次他没带烟。
八点整，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陆凛穿着常服，手里拿着两罐啤酒。他把其中一罐递给沈昭，然后靠在栏杆上，望着远处的灯火。
"我死的时候，"他突然开口，"看到了很多东西。"
沈昭捏紧了啤酒罐，铝皮发出轻微的变形声。
"地核能量像一条河，而我是河里的一片叶子。"陆凛的声音很轻，"我看到过去，看到未来，看到无数可能性。"
他转向沈昭，镜片反射着星光："在每一个可能性里，都有你。"
沈昭的呼吸停滞了。
陆凛抬手，轻轻拂去他肩上的落叶："所以我不是没来找你。"他的指尖停留在沈昭颈侧，"我只是……需要确认一件事。"
"什么事？"沈昭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。
陆凛靠近一步，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："确认我活着回来，不是为了世界。"
他摘下眼镜，淡金色的瞳孔首视沈昭：
"是为了你。"
夜风突然静止了。
沈昭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，震耳欲聋。
表白吗?
自作多情了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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