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的露水浸透了沈昭的裤腿。
他蹲在一块风化岩后面，眯眼望着远处升起的尘烟——徐世铮的追兵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时间。
身后传来微弱的呻吟声。
陆远山躺在临时铺就的防水布上，陆凛正在为他注射第三支稳定剂。
小七蜷缩在旁边，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半块压缩饼干，那是沈昭从装备包里翻出来的全部存货。
"情况？"沈昭压低声音问。
陆凛推了推眼镜，镜片上反射着晨光："神经系统损伤不可逆，但生命体征稳定了。"
沈昭注意到陆凛说这话时右手小指在微微颤抖。
他走过去，不动声色地挡住小七的视线，捏了捏陆凛的肩膀。
"他会好起来的。"沈昭说，尽管自己也不确定。
陆凛的嘴角绷紧："理论上，虫族基因融合超过60%就..."
他的话被突然坐起的陆远山打断。
老人枯瘦的手像鹰爪一样抓住陆凛的白大褂，黄绿色的眼睛瞪得极大："钥匙...在血液里...他们不知道..."
小七吓得往后缩了缩。
沈昭立刻上前，却见陆远山突然转向男孩，鼻子抽动着："感染...初期感染..."
"爸！"陆凛罕见地提高了音量，"他是人类。"
陆远山浑浊的眼睛眨了眨，突然暴起扑向小七！沈昭反应极快，一把拽过男孩护在身后，同时另一只手抵住老人的胸口。
触手的瞬间，他感到一阵异常的震动——那不是人类心跳的节奏，更像是某种昆虫的振翅频率。
"按住他！"陆凛迅速取出一支镇静剂，精准地扎进父亲颈部。
陆远山抽搐了几下，终于下去。
沈昭长舒一口气，这才发现小七在他怀里发抖，男孩的衣袖被扯破了，露出手臂上几道浅浅的抓痕。
"没事了。"沈昭揉了揉男孩的头发，却看到陆凛的表情突然凝固。
"伤口。"陆凛的声音异常紧绷，"检查他的伤口。"
沈昭低头看去，小七手臂上的抓痕边缘己经开始泛出绿色。
男孩茫然地眨着眼，似乎感觉不到疼痛。
"操。"沈昭从牙缝里挤出字，"感染了？"
陆凛己经戴上医用手套，小心翼翼地检查伤痕："表皮层渗透，虫族基因片段己经进入血液循环。"
小七的眼睛开始变得水汪汪的，不是因为眼泪，而是眼球表面覆上了一层奇怪的薄膜。
他抬头看沈昭，声音突然变得平静："我不疼。"
沈昭的胃部一阵绞痛。
他见过这种转变——在那些实验体身上。先是麻木，然后是感官增强，最后...
"有办法吗？"他问陆凛，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。
陆凛从医疗包中取出一支蓝色药剂："抑制剂，能延缓转化过程72小时。但需要正规医疗设备才能彻底清除感染。"
沈昭接过药剂，轻轻拍了拍小七的脸颊："这会有点疼。"
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，男孩甚至没有眨眼。
药剂推入后，他手臂上的绿色纹路稍微褪去了一些，但沈昭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。
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，比刚才更近了。
沈昭爬到岩石顶端侦查，看到三辆全地形车正在荒野上呈扇形展开，每辆车上都站着两名武装士兵和...某种像狗但绝对不是狗的动物。
"他们带了猎犬。"沈昭滑回隐蔽处，"改造过的那种。"
陆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："热能追踪型。我们的体温会像灯塔一样明显。"
沈昭体内，地核能量本能地躁动起来。
自从进入方舟派领地，这股能量就越来越不稳定。
"控制你的能量外溢。"陆凛低声警告，"那些猎犬对地核辐射敏感。"
沈昭咬紧牙关，强迫能量平息。
这不是件容易的事——尤其是当小七开始发出轻微的、像是昆虫摩擦翅膀的声音时。
"我们得分头行动。"沈昭突然说，"我带小七往东引开他们，你带你父亲去约定好的汇合点。"
陆凛的眼镜片反射着冷光："错误方案。分散后生存概率下降63%。"
"那你有更好的主意？"沈昭忍不住提高了声音，立刻又压低，"那些猎犬十分钟内就会找到这里！"
陆凛沉默了一秒，突然开始拆卸医疗包中的设备："修正方案。利用你的地核能量作为诱饵，但需要精确控制时机。"
他快速组装出一个简陋的发射器，连接到沈昭的战术腕表上："能量脉冲，定向释放。理论上可以制造假热源。"
沈昭咧嘴笑了："聪明啊，陆博士。"
计划很简单：沈昭在五百米外释放一次可控的地核能量爆发，吸引猎犬和追兵，然后绕路返回汇合。
陆凛则带着父亲和小七向反方向的干河床移动，那里有地下水流可以掩盖体温。
"记住，只有十五秒窗口。"陆凛最后检查了发射器，"能量爆发后立刻..."
他的话被小七突然的举动打断了。
男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，眼睛己经完全变成了虫族特有的黄绿色，但神志似乎还很清醒。
"我去。"小七说，声音里带着奇怪的共鸣，"我能跑得很快。他们抓不到我。"
沈昭刚要反对，陆远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呓语："钥匙...在血液里...计划...从未停止..."
陆凛迅速为父亲注射了另一支镇静剂，但那些零碎的词语己经在沈昭脑海中激起了波澜。
在亿万周期里与你重逢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在亿万周期里与你重逢最新章节随便看！他低头看着自己泛着微光的手臂——如果"钥匙"真的与血液有关，而他又是唯一的地核能量适应体...
"没时间了。"沈昭打断自己的思绪，蹲下身与小七平视，"听着，这太危险了。"
小七却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，尽管配上那双非人的眼睛显得格外诡异："我认识路。以前经常玩捉迷藏。"
引擎声己经近在咫尺。沈昭还想说什么，陆凛却轻轻摇了摇头："他的提议有逻辑。体型小，移动快，而且..."
"而且己经被感染了。"沈昭苦涩地接上话，"所以那些猎犬会优先追踪他。"
小七点点头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塞给沈昭："帮我留着。"
没等沈昭回答，男孩己经像只小鹿一样窜了出去，速度快得惊人。
几秒钟后，远处传来猎犬兴奋的吠叫和士兵的喊声，引擎声随之远去。
"操！"沈昭一拳砸在岩石上，碎石飞溅，"他还是个孩子！"
陆凛己经背起了昏迷的父亲："最佳行动窗口。现在移动。"
沈昭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跟上。
他们沿着干涸的河床快速移动，陆凛的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，而沈昭则时不时回头，希望能看到那个瘦小身影重新出现。
河床尽头是一片枯树林。
陆凛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凹地，迅速布置好简易遮蔽所。
"他会没事的。"沈昭说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，"他机灵得很。"
陆凛没有回应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，只是专注地监测父亲的生理指标。
沈昭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。
"休息会儿。"沈昭接过监测仪，"我来守着。"
陆凛罕见地没有反对，只是摘下了眼镜，揉了揉鼻梁。
在晨光中，他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。
"钥匙在血液里。"沈昭低声重复着陆远山的呓语，"你父亲是什么意思？"
陆凛沉默了片刻："假设...钥匙是指某种基因编码。你的地核能量适应性可能不是偶然。"
沈昭想起自己体内那股越来越不稳定的能量，以及方舟派对他抛弃后又异乎寻常的兴趣："所以我是什么？人形钥匙？"
"不。"陆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力道大得惊人，"你是沈昭。仅此而己。"
"嘿。"沈昭用另一只手覆上陆凛的手背，"我哪儿也不去。"
陆凛深吸一口气，重新戴上眼镜，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："根据现有数据，'计划'很可能是基因武器项目。你父母和我父亲可能参与开发了某种针对虫族的基因锁，而钥匙..."
"在我的DNA里。"沈昭接上他的话，感到一阵荒谬，"所以方舟派才这么想要我？不是为了报复，而是为了完成那个计划？"
陆凛刚要回答，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。
陆远山的生命体征剧烈波动，老人猛地睁开眼睛，瞳孔缩成针尖大小。
"来不及了..."他嘶哑地说，手指像枯枝一样抓住陆凛的衣领，"融合...即将完成...杀了我..."
陆凛的脸色变得惨白："父亲..."
"钥匙...必须保护..."陆远山的目光突然转向沈昭，闪过一丝诡异的清明，"你母亲...给你留了...礼物..."
沈昭的血液仿佛凝固了："什么礼物？"
但陆远山的眼睛再次变得浑浊，皮肤下的血管凸起。他的下颌以一种非人类的方式张开，发出刺耳的虫鸣声。
"退后！"陆凛一把拉开沈昭，同时从腰间抽出脉冲枪。
枪口对准亲生父亲的额头，陆凛的手稳得可怕，但沈昭能看到他额角滑下的冷汗。
"等等！"沈昭按住陆凛的手腕，"也许还有办法..."
"融合度超过85%，不可逆。"陆凛的声音机械而冰冷，"这是科学事实。"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枯树林外传来一阵窸窣声。
沈昭瞬间转身，匕首在手，却看到小七跌跌撞撞地跑进来，身后拖着一道绿色的血迹。
"他们...追来了..."男孩气若游丝地说，随即瘫倒在地。
沈昭一个箭步上前抱起他，震惊地发现小七的腹部有个巨大的伤口，但不是子弹或刀刃造成的——像是被什么强酸腐蚀出来的。
"猎犬...唾液..."小七艰难地说，"我...把他们...引到矿坑去了..."
陆凛迅速检查伤口，表情变得更加凝重："腐蚀性毒素。需要立即清创。"
沈昭刚要说话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，接着是连绵不断的爆炸声。地面微微震动，枯树枝簌簌落下。
"矿坑塌了。"小七笑了，"他们...暂时...过不来了..."
陆远山在这时发出了最后的、非人类的尖啸。
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。陆凛的脉冲枪再次举起，但这次沈昭抢先一步。
"让我来。"他轻声说，将手掌覆在老人额头上。
地核能量在沈昭掌心汇聚，发出温暖的金光。
陆远山的挣扎渐渐平息，黄绿色的眼睛最后一次恢复了人类的清明。他看向陆凛，嘴唇颤抖着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。
金光散去时，老人己经停止了呼吸，面容平静得像是睡着了。
沈昭不确定自己做了什么。
地核能量有时会听从他的意愿，但更多时候是凭本能行动。
他看向陆凛，准备接受任何反应——愤怒、悲伤、指责...
但陆凛只是平静地取下父亲的眼镜，折叠好放入口袋，然后转向小七："现在救这个还能救的。"
沈昭点点头，帮着陆凛处理小七的伤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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