疯狂庆祝的西班牙球员，那一抹抹奔跑的、跳跃的、拥抱的红色，与跪倒在地的李枫、与球场上那一尊尊凝固成雕像的中国球员，形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。
喧嚣与死寂，天堂与地狱，在这一刻，泾渭分明。
李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，最后的意识，定格在鲁迪·费尔南德斯被队友们高高抛向空中的画面。他听不到任何声音，耳边只有自己心脏被彻底掏空后的巨大轰鸣。
“肾上腺素”的狂暴能量如潮水般退去，随之而来的是魔鬼契约的反噬。一股无法抗拒的、深入骨髓的虚弱感，瞬间抽走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。他的视线开始模糊，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，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“砰。”
他彻底失去了意识，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。
“李枫！”
第一个冲过来的是姚明。他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水与眼中的泪水，一把推开身边的西班牙球员，高大的身躯踉跄着跪倒在李枫身边。
“队医！队医！”
姚明的吼声，撕裂了这片死寂，也惊醒了那些还沉浸在巨大悲痛中无法自拔的中国队球员。
刘炜、王治郅、朱芳雨……他们红着眼睛，机械地迈动着灌了铅的双腿，围了上来。朱芳雨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枫，又看了一眼那个刺眼的比分，这个球场硬汉，再也控制不住，用毛巾死死捂住脸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。他投中了那个本该锁定胜局的三分，可命运，却开了最残酷的玩笑。
队医和工作人员冲进场内，场面一度陷入混乱。
而看台上，那死一般的沉寂，在持续了漫长的一分钟后，终于被打破了。
不知道是谁，第一个站起来，开始鼓掌。
那掌声，在空旷的球馆里，显得有些孤独。
但很快，第二个，第三个，第十个，第一百个……
掌声，如同雨点般落下，从稀疏到密集，最终汇成了一片席卷整个场馆的雷鸣！
近两万名观众，全部自发地起立。他们通红的眼眶里噙着泪水，脸上写满了心碎，但他们的掌声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骄傲与敬意！
“中国队！牛逼——！”
一声嘶哑的、带着哭腔的呐喊，从看台的某个角落响起。
这句最质朴的语言，像一颗火星，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。
“中国队！牛逼！”
“中国队！牛逼！”
“中国队！牛逼！”
山呼海啸般的呐喊，响彻云霄！这不是送给胜利者的赞歌，而是献给英雄的礼赞！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球队，如何将不可一世的世界冠军逼入绝境；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王牌，如何燃烧生命般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；他们看到了那该死的、只差零点一秒的运气！
这掌声与呐喊，是对抗运命不公的怒吼，是献给这群虽败但足以昂首离开的战士的最高勋章！
球场中央，西班牙队的庆祝也渐渐平息了下来。
保罗·加索尔拨开队友，走到了中国队的半场。他先是重重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对手、也是自己在NBA赛场上的老朋友——姚明。
“一场伟大的比赛。”加索尔的声音低沉而真诚，“你们，值得所有人的尊重。”
姚明没有说话，只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。此刻，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。
加索尔又走到担架旁，看着那个脸色惨白、双目紧闭的李枫，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有敬佩，有后怕，也有一丝作为胜利者的惋?。他俯下身，在李枫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。
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，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新科NBA总冠军，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尊重。
首播间里，早己是一片哽咽。
“比赛……结束了。”于嘉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，他停顿了很久，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，“我们……我们距离胜利，就差那么一点点……就差一个篮板，就差零点一秒……”
“这……就是竞技体育的残酷。”张卫平指导的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鼻音，眼眶通红，“我们的小伙子们，拼了，真的拼了。他们打出了我们中国男篮历史上，最硬气，最顽强，最不可思议的一场比赛。李枫，姚明，朱芳雨，王治郅……每一个人，都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，扔在了这片场地上。”
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骄傲：“*虽败犹荣*？两天前打美国，我们可以这么说。但是今天，我不愿意用这个词。因为我们本该是胜利者。这不是一场虽败犹荣的表演，这是一场令人心碎的、伟大的失利。它告诉我们，我们和世界之巅的距离，己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鸿沟，而仅仅是一步之遥。这一步，我们未来，一定能跨过去！”
***
通往更衣室的通道，漫长得像是走不到尽头。
作者“中年危鸡”推荐阅读《NBA：浪投王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球员们低着头，没有人说话。耳边，依然回响着全场观众那经久不息的掌声和“中国队牛逼”的呐喊。那声音，没有带来丝毫安慰，反而像一把把小刀，剜着他们的心。
他们宁愿被漫天嘘声所淹没，也不想以这样一种悲壮的方式，接受“英雄”的加冕。
更衣室里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。
李枫被安放在理疗床上，队医正在给他做着紧急检查，挂上了点滴。他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，只是因为短时间内体能与精神力的极限透支，陷入了暂时的休克。
其他人，则像一尊尊失去灵魂的雕塑，瘫坐在各自的椅子上。毛巾盖住了大部分人的脸，但那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痕迹，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。
“砰！”
更衣室的门被推开，主教练尤纳斯走了进来。
他环视了一圈，看着这群如同打了败仗的士兵，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，第一次没有了愤怒和咆哮，只有一种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痛楚。
他走到更衣室中央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。
“两天前，我们输给了美国队。”尤纳斯的声音嘶哑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，“赛后，我对你们说，抬起头来，我们虽败犹荣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。
“但是今天，我不会说这句话。”
“因为，荣耀，属于胜利者。而我们，是失败者。”
这句话，像一根针，狠狠地刺痛了所有人。
“都给我记住今天的感觉！”老帅的声音陡然提高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记住这种心脏被人挖走的疼痛！记住这种眼睁睁看着胜利从指尖溜走的无力！记住西班牙人是如何在我们面前庆祝的！”
“如果你们不想再体会这种感觉，如果你们还认为自己是个爷们儿，就把头给我抬起来！”
姚明第一个抬起了头，他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，那双通红的眼睛里，重新燃起了不屈的火焰。
紧接着，是王治郅，是刘炜，是易建联，是孙悦……
一个又一个球员，抬起了他们高傲的、不愿被失败所折服的头颅。
尤纳斯走到姚明的面前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你今晚，打得像一个真正的领袖。”
他又走到理疗床边，看着那个依旧昏迷的李枫，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和温柔。他伸出手，轻轻地整理了一下李枫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。
“而这个小子……”他轻声说道，像是在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在告诉所有人，“他是个疯子。一个能带我们创造奇迹的疯子。”
他首起身，重新恢复了铁血主帅的姿态。
“哭，可以。痛，也可以。但是，只准今晚。”
“我们的奥运会，还没有结束！我们还有机会！我们向全世界证明了，我们有能力击败任何对手！现在，我们需要做的，就是从这片废墟上爬起来，去拿到我们本该拿到的东西！”
“都去洗个澡，然后把晚饭给我吃光！明天早上八点，训练馆，谁敢迟到一分钟，就给我滚回国家队！”
说完，他转身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更衣室。
门关上的那一刻，姚明站了起来，他走到痛哭的朱芳雨身边，伸出巨大的手掌，按在他的头顶。
“不怪你。”姚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，“没有你那个球，我们连体会心碎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他环视着所有人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“教练说的对，比赛，还没结束。”
在药物的作用下，李枫的意识，从一片混沌中，缓缓挣扎着浮出水面。他隐约听到了尤纳斯的咆哮，听到了姚明的话语。
他想睁开眼，却发现眼皮重如千斤。
他的身体动弹不得，但他的脑海，却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虽败犹荣？
不。
他在心中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否定了这个词。
对阵美国，可以。因为那是挑战神明。
但今天，他们己经触摸到了天堂的边缘，却在最后一步，坠入了地狱。
这不是荣耀，这是耻辱。是刻骨铭心的痛。
他闭着眼，那颗被费尔南德斯投出的篮球，在空中划过的绝望弧线，以及西班牙人庆祝的画面，如同电影慢镜头，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播放。
他将这个画面，死死地刻在了灵魂深处。
下一次。
下一次，我绝不会再把命运，交到运气的手中。
这支球队的上限，不该是小组赛的一场“伟大的失利”。
奖牌。
我要带着这支球队，去拿到那块该死的奖牌。
他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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