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味道，是李枫恢复意识后，感知到的第一种现实。
那是一种冰冷的、剥离了所有情感的味道，与五棵松体育馆内那混杂着汗水、激情与狂热的空气，形成了两个世界的分割。
他缓缓睁开眼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，以及身旁悬挂着的、正在向他体内输送冰凉液体的吊瓶。
这里是医院。
他动了动手指，一股深入骨髓的、前所未有的虚弱感，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。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，每一块肌肉，每一根神经，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，抗议着之前那三十秒的疯狂透支。
他艰难地调动意念，唤出了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系统界面。
【状态：重度虚弱（“肾上腺素注射剂”副作用）】
【效果：全属性临时下降50%】
【剩余持续时间：9小时21分钟】
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文字，李枫的脸上，没有任何表情。这是魔鬼契约的代价，他早有预料。他只是平静地接受着，如同战士接受着自己身上的伤疤。
他偏过头，看到病房角落的电视正开着，被调成了静音。屏幕上，正在播放着体育新闻的早间重播。
一行硕大的标题，占据了整个屏幕下方：
“*五棵松史诗之战：中国男篮遭三分绝杀，一分憾负世界冠军西班牙*”。
画面切换，是他跪倒在地的特写，背景是西班牙人疯狂庆祝的红色海洋。紧接着，是他被担架抬出场的画面，姚明高大的身影，一首紧紧跟在担架旁，那张写满坚毅的脸上，是无法掩饰的担忧与悲痛。
新闻在无声地滚动着，一张张定格的图片，像一把把尖刀，重新剖开了那刚刚凝固的伤口。
“*虽败犹荣？不，这是最伟大的失利！*”——《体坛周报》头版。
“*45分！10助攻！李枫燃烧一切，却未能换来胜利的曙光*。”——新浪体育。
“*一厘米的篮板，一秒钟的天堂。中国篮球距离世界之巅，从未如此之近*。”——《人民日报》体育评论。
“*Spanish Miracle in Beijing: Fernández’s Buzzer-Beater Sinks Heroic a.*”（北京的西班牙奇迹：费尔南德斯压哨绝杀，击沉英雄的中国队）——ESPN。
“*The Dragon's Fury: A Game for the Ages.*”（巨龙之怒：一场载入史册的比赛）——《体育画报》。
李枫静静地看着，那些赞美、惋惜、充满敬意的标题，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慰藉。在他看来，那一张张图片，一句句报道，都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，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个事实——他们输了。
他闭上眼，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尤纳斯在更衣室里的那番话。
“*荣耀，属于胜利者。而我们，是失败者*。”
是啊。
失败者。
“吱呀——”
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李枫睁开眼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。
姚明走了进来，他的眼眶依旧通红，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，但那双眼睛里，却己经没有了昨晚的悲伤，只剩下一种如山般沉稳的坚毅。
他手中提着一份简单的早餐，豆浆和包子。
“醒了。”姚明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嗯。”李枫想撑着坐起来，却发现手臂软得使不上一点力气。
姚明立刻上前，小心地扶着他，在他的背后垫了两个枕头，让他能靠着床头坐起。这个简单的动作，让姚明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，显然，昨晚的消耗对他而言同样是巨大的。
两人都没有说话，病房里一时间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。
“我……搞砸了。”最终，还是李枫打破了沉默。他的声音，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干涩。
姚明摇了摇头，他拉过一张椅子，在床边坐下，那巨大的身躯让病房都显得有些拥挤。
“不。”姚明看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，“你没有搞砸任何事。你把我们这支队伍，扛到了一个我们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高度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“赛后，我一首在想。我们到底输在哪了？是输在战术？输在实力？还是输在那个该死的篮板？”
“都不是。”姚明自问自答，语气中带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平静，“我们只是被运气打败了。但运气，不会每次都站在他们那边。”
他指了指电视上那些重播的画面：“你知道吗？你晕倒之后，全场的观众，没有一个人离开。他们站起来，为你，为我们鼓掌，高喊‘中国队牛逼’，喊了足足十分钟。西班牙人走过来，向我们脱帽致敬。科比、勒布朗他们，都通过媒体表达了对我们的尊重。”
李枫静静地听着，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姚明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，苦笑了一下：“我知道，这些都没用。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，失败，就是失败。没有什么虽败犹荣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眼神重新变得锐利。
“但是，李枫，这场失利，也让我们看清了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们，真的可以和他们掰手腕了。不是靠一时的运气，而是真正地，有来有回地，把世界冠军逼到了悬崖边上。”姚明的拳头，不自觉地握紧了，“你把我们扛到了悬崖边，现在，轮到我们把你从悬崖下拉回来了。”
李枫的心，被这句话重重地触动了。
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“我们的小组赛，还剩下两场。”姚明继续说道，“后天，打安哥拉，必须拿下。再隔两天，是小组赛最后一场，我们的生死战。”
“对手是谁？”李枫问。
“德国。”姚明吐出了一个名字，眼神变得无比凝重，“德克·诺维茨基率领的德国战车。”
诺维茨基！
那个凭借一手“金鸡独立”绝技闻名于世的达拉斯独行侠之王！
李枫的眼中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。他知道，那将是又一场硬仗。
“我的身体……”李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，那种无力感，让他第一次对比赛产生了不确定性。
“我知道。”姚明点了点头，“队医说了，你是极限透支，需要休息。尤纳斯教练的意思是，后天打安哥拉，你轮休。用全部的精力，去准备和德国队的决战。”
这无疑是最理性的安排。但李枫却皱起了眉头。
他知道，这不是普通的疲劳，而是系统副作用带来的惩罚。9个多小时后，虚弱状态就会解除，但身体的亏空，却不是一天就能补回来的。
“我需要上场。”李枫看着姚明，语气不容置疑，“打安哥拉，我也要上。我需要找回比赛的感觉。”
他不能在和德国队的生死战之前，才第一次拖着一副疲惫的身体上场。他必须在相对轻松的比赛里，去适应，去调整。
姚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从他的眼神里，读懂了他的坚持和理由。他没有再劝，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我去和教练说。你现在要做的，就是把这些吃光，然后睡觉。把身体的能量，一点点补回来。”
姚明站起身，准备离开。
走到门口时，他停下脚步，回头说了一句：
“对了，加索尔托我给你带句话。”
“他说：‘告诉那个疯子，我在决赛等他’。”
说完，姚明拉开门，走了出去。
病房里，重新恢复了安静。
李枫看着床头柜上那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包子，又想起了姚明最后的那句话。
“决赛……”
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，嘴角，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那不再是失败后的不甘，而是一种被猎人盯上后的兴奋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、对复仇的渴望。
他拿起包子，狠狠地咬了一口。食物的能量，顺着食道，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。
窗外，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，洒满了整个北京城。
一个新的黎明，己经到来。
但昨夜留下的那道伤疤，却不会轻易愈合。它将成为一枚勋章，一枚耻辱的勋章，时刻提醒着他，天堂与地狱之间，只有一步之遥。
而那一步，必须用血与汗，自己亲脚走过去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PY3D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