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轮椅轴承的锈味，白露第三次调整林深腿上的固定支架。
录制现场的冷气从走廊缝隙钻进来，吹得她后颈发凉。苏蔓的笑声从化妆间溢出，镶钻的美甲正戳着手机屏幕——热搜榜上#深露医疗丑闻#的词条己经爬到第七位。
"现在退赛还来得及。"
她扯紧固定带的魔术贴，指尖擦过他膝盖结痂的擦伤，
"医生说你至少静养两周。"
林深屈指弹了弹轮椅扶手，劣质钢管发出空响：
"这玩意儿改装下能当卡丁车用。
"他转动轮毂，突然加速冲向走廊尽头，"帮我计时！"
白露的高跟鞋在瓷砖上打滑。她看着林深单手撑住消防栓漂移过弯，轮椅在离心力作用下倾斜成危险角度，固定带勒进他大腿的淤青。
三天前那场"意外"舞台坍塌的回放仍在脑海循环——苏蔓助理剪断威亚钢索时得意的狞笑，林深推开她时后背撞上灯架的闷响。
"你他妈不要命了？！"
她拽住轮椅扶手，美甲劈裂在钢管上。
林深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腕，膏药味混着他身上的松木香：
"十二岁在工地，我拖着断腿爬了三百米找工头讨医药费。"
他突然抓住她流血的手指按在轮椅刹车上，"现在这算度假。"
导播的怒吼从对讲机炸出：
"五分钟倒计时！深露组再不到场算弃权！"
轮椅碾过散落的彩带碎屑冲进演播厅时，白露的裙摆卷进轮毂。她踉跄着跌坐在林深腿上，薄荷膏的凉意透过布料渗入肌肤。苏蔓组的肌肉男吹起口哨：
"哟，这就等不及了？"
"借过。"
林深转动轮椅撞开人群，精准停在赛道起点。他膝盖上的固定带不知何时被换成吉他背带，金属卡扣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。
赛道的荆棘网在鼓风机下狂舞，本该是双人配合的"穿越火线"环节，此刻却只剩单人轮椅通道。
白露攥着被卷烂的裙摆，突然摸到林深塞来的口香糖锡纸——叠成反光板的形状，边缘用血画了个音符。
"上个月教过你的。"
他压低嗓音，
"记得光折射率吗？"
白露的指甲掐进锡纸褶皱。她想起便利店那夜他用反光触发警报的战术，想起父亲手术室的无影灯原理。当苏蔓故意撞翻镁光灯时，她突然举起锡纸板——
"裁判！他们用违禁品！"
苏蔓的尖叫被淹没在惊呼中。
折射的光斑在荆棘网上烧出焦痕，林深趁机转动轮椅冲进缺口。
固定带在剧烈颠簸中崩开，他索性甩开支架，光脚踩地借力漂移。血脚印在赛道连成五线谱，白露抓着轮椅靠背飞驰，散开的长发缠住他脖颈像条黑色缎带。
"左转三十度！"她对着他耳畔嘶吼，锡纸板在掌心发烫。
林深猛打方向，轮椅撞飞障碍箱的瞬间，藏在里面的荧光粉漫天炸开。苏蔓提前洒在赛道上的润滑油遇光变色，陷阱位置暴露无遗。导播室的监视器前，导演摔了咖啡杯："切全景！给血脚印特写！"
终点线的彩带近在咫尺，林深突然刹停轮椅。
白露因惯性前扑的刹那，他拽过评委席的红绸裹住她腰身。两人在漫天荧光粉中旋转坠地，他染血的手掌垫在她脑后，轮椅在身后撞出《命运交响曲》的轰鸣。
"收视率破八了！"导播的破音穿透欢呼。
苏蔓的高跟鞋跺碎镶钻手机，屏幕上是节目组刚发的通告——因安全隐患取消她下期嘉宾资格。
深夜的康复室弥漫着跌打药酒的气味。白露用棉签蘸着碘伏，沿着林深小腿的擦伤涂抹。他脚踝上的旧疤在灯光下泛着釉色，像烧制失败的陶器。
"汶川地震时，"
他突然开口，
"我被压在钢琴下面三天，这腿就是那时候废的。"
棉签掉在瓷砖上。白露想起父亲总说，废墟下的时间是用心跳计算的。
"后来有个志愿军老兵，用绷带和树枝给我做了副拐杖。"
林深转动脚踝，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，"他说疼是活着的勋章。"
白露的指尖无意识他凸起的踝骨。窗外的月光淌进来，将两人的影子浇铸成一座连体雕塑。
夜市的路灯下，林深用轮椅表演漂移特技。烤鱿鱼的油烟熏得白露睁不开眼，却看清他轮椅扶手上新刻的字——【每道伤都是导航点，指向有你的未来】。
当天的热搜第一是节目组放出的未剪辑片段：漫天荧光里，染血的轮椅划出金色尾迹，像颗逆向坠落的流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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