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露站在电视台三楼的走廊拐角，手指死死捏着皱巴巴的简历。墙上的电子钟跳成09:47，离面试还有十三分钟。
她对着消防栓的金属表面反复调整刘海，玻璃倒影里的女孩穿着淘宝买来的仿款西装，领口别着的山茶花胸针己经掉了一片花瓣。
“第十一次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对着空气伸出右手：“各位老师好，我是白露，毕业于传媒大学播音系……”
尾音还没落下，隔壁化妆间突然爆出尖锐的笑声，惊得她手一抖，简历“啪”地拍在墙上。
“王姐您这粉底打得跟刮腻子似的，是要演故宫城墙啊？”
透过虚掩的门缝，白露看见当红小花苏蔓翘着二郎腿，镶钻的美甲戳向化妆镜。
镜前坐着个穿旗袍的女人，背影单薄得像片枯叶——是过气歌手王若琳，十年前那首《月光车站》火遍大街小巷，如今只能在怀旧专场当串场嘉宾。
“苏小姐，这是台里规定的妆面……”王若琳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。
“规定？”苏蔓突然抓起粉刷，蘸着正红色眼影就往对方脸上戳，
“我教教你什么叫规矩！过气的老白菜帮子，就该蹲在菜市场等烂掉！”
猩红的粉末簌簌落在王若琳的旗袍上，像溅开的血点。
白露的指甲掐进掌心，想起上个月在剧组当群演时，苏蔓因为盒饭少了个鸡腿，首接把汤扣在场务头上。她后退半步，却撞上保洁阿姨的拖把桶。
“哎哟，姑娘小心！”
阿姨扶住晃动的铁桶，浑浊的眼睛扫过化妆间，“别沾这些脏事，你这样的……”她突然噤声，佝偻着背快步离开，拖把在地上划出凌乱的水痕。
白露摸出手机，相册里还存着昨天拍的面试穿搭攻略。
置顶的家族群弹出一条新消息：
【妈：你爸的降压药又涨价了，露露今天面试顺利吗？】
她熄了屏幕，把胸针剩下的花瓣掰正，转身却撞上一堵人墙。
“白露是吧？”
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抖了抖手里的名单，腋下夹着《奔跑吧兄弟》的策划案，“你的任务卡。”
烫金的卡片滑入掌心时，她闻到淡淡的雪松香——是节目制片人专用香水的味道。卡片上印着鎏金字：
【寻找你的素人搭档，限时两小时。】
背面用荧光笔潦草地补了句：【建议选个能扛事的，这季玩真的。】
走廊尽头突然炸开欢呼声。五个练习生模样的男孩呼啸而过，最矮的那个举着自拍杆大喊：
“家人们看好了！今天必须拿下跑男名额！”
他们撞得白露一个踉跄，任务卡边缘在墙上蹭出毛边。
“请问……”
她追着制片人的背影喊了半句，对方己经消失在电梯间。中央空调出风口呜呜作响，吹得她后颈发凉。这种突发任务根本不像正经面试，倒像是节目组临时起意的恶作剧。
路过茶水间时，白露听见实习生们的窃窃私语。
“听说这季要搞末位淘汰，首轮先砍两个MC……”
“苏蔓带资进组的，肯定留到最后。”
“那个白露惨咯，没背景的新人，估计就是炮灰……”
保温杯里的枸杞随着脚步晃荡，她突然拐进安全通道。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，昏暗的楼梯间里，手机电筒照亮墙上的涂鸦——不知哪届实习生写的“去他妈的娱乐圈”。
“能扛事的素人……”她咬开笔帽，在任务卡背面画思维导图。
笔尖突然顿住，想起上周在食堂听到的八卦：节目组在城西酒吧街物色新人，有个驻唱歌手把矿泉水和口琴玩出花。
调音台的红光从三楼玻璃门透进来。白露踮脚张望，控制室里空无一人，只有频谱仪跳动着绿色波浪。她鬼使神差地推开门，老旧的合页发出“吱呀”惨叫。
“有人吗？”
她的帆布鞋踩上满地电线，像踏进盘丝洞。操作台上扔着咬了一半的煎饼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星光奔跑时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豆瓣酱蹭在混音键上。突然响起的电流声惊得她倒退半步，手肘撞开虚掩的器材柜——
林深正蜷在柜子里啃馒头，左手握着缠胶带的螺丝刀。
他抬头时，鼻尖还沾着显示器后盖的灰尘，演出服后背的“福”字在昏暗中泛着红线。
“你……”白露的舌尖打了结。
这人像只误闯电视台的流浪猫，浑身透着股混不吝的劲儿。她注意到他右耳塞着断线的蓝牙耳机，左耳挂着个易拉罐拉环改的耳坠。
林深抹了把嘴边的馒头渣，举起螺丝刀当话筒：
“点歌二十，修设备加收五十。”
他的视线扫过她捏变形的任务卡，突然咧嘴一笑：
“面试的？建议你换个胸针，山茶花配正装像礼仪小姐。”
白露下意识捂住胸针，耳根发烫。这人说话带刺，偏偏每个字都扎在痛点上。她刚要开口，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快！那小子肯定躲在……哎哟！”
“监控显示他往三楼跑了！”
林深突然攥住她的手腕，掌心有吉他弦磨出的茧子。他关掉手机电筒的瞬间，走廊的喧哗声己逼近门口。
白露被他拽进器材柜，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。柜门合拢的刹那，她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灰尘，随呼吸轻轻颤动。
“搜仔细点！总监说今天必须逮住那个修设备的！”
保安的手电光束扫过玻璃门。白露的后背紧贴冰凉的铁皮，林深的热气呵在她耳畔：
“合作吗？你帮我打掩护，我帮你找搭档。”
他晃了晃从她指间抽走的任务卡，腕骨突出的手腕上戴着褪色的塑料手环。
“你这是趁火打劫。”
她压低声音，却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——是器材柜里陈年胶水的味道，混着酒吧特有的威士忌余韵。
“总比某些人像无头苍蝇强。”林深用螺丝刀在柜门上敲出摩斯密码，震得她肩头发麻，“刚看见你在楼梯间画圈圈，跟要作法似的。”
脚步声停在控制室门口。白露的指甲掐进他小臂，突然抬高嗓音：
“王导，这段配音我觉得加段雨声更真实！”
林深愣了两秒，眼底浮起笑意。他抓起旁边的对讲机，拇指按住通话键：
“道具组准备人工降雨，五分钟后三号棚试效果！”
门外的保安骂了句脏话：“又他妈要下雨？老子新皮鞋！”
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林深推开柜门，晨曦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金线。他捡起掉落的馒头吹了吹，掰成两半递过来：“刚才那段即兴，值个友情价吧？”
白露盯着他掌心纹路里的面粉屑，忽然想起父亲在工地搬砖的手。她接过馒头咬了一口，冷掉的淀粉在舌尖泛甜：“你常这么坑蒙拐骗？”
“这叫资源置换。”
林深旋开老式调音台的螺丝，露出里面缠着创可贴的电路板，“昨晚酒吧的保险丝是我修的，换到这儿能顶半天。”
他忽然转头，耳坠晃出一道银弧，“你刚才假装打电话的样子，像极了我们村口算卦的王半仙。”
“你！”
白露被馒头呛得咳嗽，却瞥见他偷偷把剩下的半块馒头塞回口袋。控制台突然亮起的屏幕映出他侧脸，额角有道结痂的擦伤，像是最近摔的。
走廊广播突然炸响：“请白露选手立即到一号演播厅，重复，请白露选手……”
林深吹掉电路板上的灰，从工具包摸出个矿泉水瓶改的节拍器：
“给你个提示——东区消防通道的保洁车，每天十点十五分经过道具仓库。”
白露冲到门口又折返，扯下胸针拍在控制台上：
“山茶花怎么了？总比某些人把福字绣成蜈蚣强！”
她的帆布鞋踩过满地电线，没看见身后青年捡起胸针，用焊锡丝把掉落的花瓣焊成个音符形状。窗外的阳光劈开尘埃，林深对着嗡嗡作响的老旧设备哼起调子，破吉他倚在墙角，琴箱裂缝里塞着张泛黄的准考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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