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小学的储物间堆满演出道具，白露踮脚去够顶层纸箱时，泛黄的纸片雪花般飘落。
她接住一张边缘卷曲的准考证，照片上的少年抿着嘴，刘海盖住眉毛——是十九岁的林深。
"深哥的艺考准考证！"
胖虎举着断弦的吉他蹦进来，琴头磕在铁架上发出闷响。
孩子们呼啦围成圈，七嘴八舌议论照片里穿白衬衫的少年。
白露的指尖抚过准考证上的钢印。
编号尾数0717，正是上周暴雨夜林深修设备时哼的旋律节拍。
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更衣室，林深用扳手敲击暖气管的节奏，和准考证背面模糊的条形码纹路一模一样。
"礼仪小姐，借个发卡。"
林深扛着音响线闪进储物间，工装裤蹭满墙灰。
他伸手要摘白露的草莓发夹时，目光突然凝固在她指尖的纸片。工具箱"哐当"砸在地上，沾着机油的扳手滚到准考证旁边。
苏蔓的镶钻高跟鞋踩在门槛上：
"哟，某些人连准考证都造假？"
她镶着水钻的指甲戳向发黄的照片，
"这背景墙是P的，我认识那家影楼......"
"啪！"
林深突然甩出测电笔，金属头精准卡住苏蔓的鞋跟。
他弯腰捡准考证时，后颈凸起的骨节像倔强的音符：
"十二岁在工地搬砖，我用午饭钱买的准考证封套。"
白露的防晒袖掠过他颤抖的手背。
那张总是玩世不恭的脸上，此刻浮着她从未见过的神情——像是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，突然见到多年前遗落的珍珠。
暴雨说来就来，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。
孩子们挤在储物间改装的首播间，看白露把准考证投影到幕布。林深蹲在设备箱旁修话筒，工装裤膝盖的破洞露出结痂的伤疤——是昨天帮村民修广播站摔的。
"现在进入特别环节——人生重考！"
白露按下老式录音机的播放键，磁带转动声混着雨声格外清晰。
林深握着缠胶布的话筒，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。
他手腕上戴了三年的塑料表突然开始倒计时，秒针逆行的滴答声惊飞了窗台的麻雀。
苏蔓的助理偷偷拔掉音响电源，首播间瞬间黑屏。
白露摸到裤兜里硬硬的东西——是林深上周塞给她的应急灯，裹着印有流泪钢琴键的创可贴。她刚要打开，一束光突然穿透黑暗。
二十个孩子举着涂鸦的准考证复印件，手电筒光组成璀璨星河。
林深站在光斑中央，生锈的扳手敲击暖气管道，奏出准考证编号的旋律。胖虎用断弦吉他伴奏，跑调的音符反而更动人。
"装神弄鬼！"
苏蔓的钻石耳钉在暗处闪光。她刚要摸向总电闸，突然被黏糊糊的东西糊住手——是林深修设备时藏的泡泡糖，此刻正粘着伪造的学历证书。
暴雨中，老校长颤巍巍捧来尘封的档案袋。
泛黄的报名表上，十九岁的林深在特长栏写着：
"能用任何东西演奏"。
白露翻到背面，泪痕晕开的字迹刺痛眼睛——
"母亲手术费还差五千块"。
首播间突然恢复供电，镜头对准林深倒弹吉他的画面。
他闭着眼睛，琴弦在指尖翻飞如浪，准考证复印件在身后拼成巨大的五线谱。
白露摸到领口藏着的创可贴，悄悄贴在吉他裂口处。
第二天清晨，#素人嘉宾倒弹神曲#引爆热搜。
白露在储物间发现被改造的准考证——林深用修正液在背面画了简谱，每个音符都对应孩子们的名字。最皱的那张背面写着：
"等攒够钱，要请白老师当演唱会嘉宾。"
夕阳把储物间染成怀旧黄时，老式收音机突然播放《我的未来不是梦》。
林深蹲在设备堆里修话筒，荧光绿的鞋带在光晕中晃动。
白露看着墙上贴满的准考证复印件，忽然发现所有编号连起来，正是那晚暴雨中的旋律。
海风掀起泛黄的纸角，十九岁少年的目光穿过十年光阴，轻轻落在她粘着创可贴的指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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