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砸在塑料棚顶上，像千万只疯狗在撕咬防水布。
林深蹲在摇摇欲坠的雨棚支架旁，嘴里叼着手电筒，用吉他弦绑紧最后一处接缝。泥水顺着他的冲锋衣领口往里灌，后腰那道音符状的疤痕被雨水泡得发白。
"再往左半米！"
白露的喊声混着雨声传来。她整个人挂在三脚架上，双腿盘住钢柱，正用发带把摄像机捆在棚顶横梁。运动服湿透后紧贴着脊背，后颈的碎发粘成墨色藤蔓。
林深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，看见她手腕上系着的幸运币在闪电里晃——那是他昨晚用防水胶带改造的临时手链。突然一阵妖风掀开棚角，摄像机眼看要栽进泥坑，他抄起地上的矿泉水瓶甩过去。
瓶子精准卡进支架缺口，溅起的水花里飘着半片泡烂的歌词纸。
"接住！"
白露抛来捆电线，却被他凌空截住当跳绳耍：
"礼仪小姐，你这准头跟广场舞大妈扔扇子似的。"
"闭嘴！"
她跳下钢架时崴了脚，疼得眼眶泛红，
"要不是你非用防水布当雨棚……"
"总比某些人拿宣传单垫鞋强。"
林深晃了晃手里皱巴巴的纸，上面还印着苏蔓的代言照，
"这玩意儿吸水性能一流。"
炸雷劈开云层，照亮白露气得发颤的睫毛。
她抓过歌词纸要撕，突然愣住——被雨水晕开的字迹间，藏着半句未完成的副歌：【檐下风铃吵醒了打盹的时光】。字迹潦草得像喝醉的蚂蚁，却让她想起父亲的老式收音机，总是卡在午夜情歌的间奏。
"还我。"林深伸手来抢，指节上的创可贴被泡得边。
白露闪身躲开，泥地湿滑让她撞上工具箱。螺丝钉撒了一地，她跌坐时摸到个硬皮本——是林深泡烂的笔记本，内页用圆珠笔画满古怪的符号，像是五线谱和建筑图纸的杂交体。
"你管这叫歌词？"她抖开本子，泥水从页脚滴成串，
"连韵脚都不押。"
"总比某些人的自我介绍强。"
林深用螺丝刀挑起她散开的鞋带，
"‘各位老师好，我是白露’——后面呢？背了三天还没背熟？"
白露的脚趾在湿袜子里蜷缩。她当然记得面试时的窘迫，记得苏蔓嘲讽的笑声，记得母亲半夜发来的缴费单。雨水顺着下巴流进领口，她突然抓起脚边的矿泉水瓶，对着瓶口哼出那段旋律。
闷响在塑料瓶里嗡嗡回荡，像被关在罐头里的蝉鸣。
林深拆吉他的手顿了顿，抬头时眼底映着闪电："降调了。"
树林的微风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"要你管！"她赌气似的又哼一段，这次加上了雨打棚顶的节奏。
林深突然扯开冲锋衣拉链，从内袋掏出个锡纸包。层层剥开后，露出支断成两截的口琴，银色的琴身布满划痕，却用鱼线绑得结实。他甩了甩水珠，吹出个跳跃的音符，正好接上白露乱哼的尾音。
"你……"白露的骂声卡在喉咙。
那截口琴在暴雨里清亮得像把匕首，剖开了混沌的雨幕。她鬼使神差地拍打身旁的塑料桶，泥浆随着节奏飞溅。
林深用脚勾起倒地的金属架，扳手敲在钢管上叮咚作响。两人谁也没看谁，却莫名踩准了彼此的节拍。破本子上的鬼画符突然活过来，在雷声里跳成狂欢的精灵。
"等……等等！"
白露突然扑向摄像机，湿发糊了满脸，
"这段得录下来！"
林深用膝盖顶住即将倒塌的支架："录个屁！电池早泡……"
话音未落，白露扯开运动服拉链，露出缠在腰间的防水袋——里面装着用避孕套包裹的手机。她咬开密封条，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出两人交错的影子：
"二十秒！给我二十秒！"
林深骂了句脏话，单手撑住倾斜的钢架，另一只手继续吹口琴。工装裤的破洞灌满雨水，膝盖旧伤针扎似的疼。他看见白露跪在泥地里拍摄，镜头不时扫过他青筋暴起的手臂，突然觉得这画面像极了父亲临终前维修矿洞的身影。
"成了！"
白露按下停止键的瞬间，钢架轰然倒地。林深拽着她滚向角落，吉他弦在掌心勒出血痕。泥浆糊了满身，口琴却奇迹般没摔坏，在积水里漂成小船。
白露的耳麦里突然传出导演组的咆哮：
"谁允许你们擅自……等等！这段首播流量在涨！"
她吐出嘴里的泥水，看见林深正用断弦捆住散架的吉他。闪电劈过时，他侧脸的轮廓像尊破损的希腊雕像，嘴角却挂着顽童般的笑。
"继续？"
他甩来半瓶捡的冰红茶，瓶身用马克笔画着升降记号。
白露灌了口混着雨水的甜腻液体，突然抢过他的破本子，就着手机电筒的光写下：
【暴雨偷走了晾衣绳上的月亮】。
林深眯眼看了会儿，扳手敲在铁架上迸出火星：
"押韵得跟狗啃似的。"
"总比你的蚂蚁爬字强！"
两人在雨棚下斗嘴时，谁也没注意苏蔓举着手机躲在转播车后。镜头里，他们沾满泥浆的侧脸几乎贴在一起，像极了在暴雨中拥吻。
当晚，"深露CP雨中即兴"的词条挤进热搜前十。
建筑工地的板房里，林深用流量看完视频，发现白露偷偷在副歌里加了段和声。他摸出枕头下的准考证，轻轻盖住屏幕上她明亮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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