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腥的海风灌入溶洞时，阿炎正用青铜镜残片刮下岩壁上的荧光苔藓。那些幽蓝的微光在镜面流转，竟渐渐勾勒出鱼鳞状的纹路——与他在祭坛鼎身上见过的上古铭文如出一辙。
"九黎文..."阿炎的手指抚过发烫的镜面。三日前坠崖的场景突然在脑海中闪回：老者泼向岩壁的药汁化作星图，其中天枢星的位置正指向这片礁石滩。
潮水开始退去。月光透过洞顶的裂缝，在潮湿的岩面上投下青铜鼎的虚影。阿炎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星夜，母亲握着他的手在沙地上画星图："炎儿你看，北斗七星倒过来就是鱼尾纹，那是我们九黎人回家的路。"
海浪的轰鸣中夹杂着异响。阿炎握紧镜片贴向洞壁，青铜冷意渗入掌心时，他听到了金铁交击声——不是幻觉，而是从岩层深处传来的震动。
镜面蓝光暴涨。阿炎惊觉岩壁上密布着发丝粗细的青铜脉络，这些金属丝线在苔藓下交织成巨大的眼睛图案。当他用镜片折射月光照向瞳孔位置时，整面岩壁突然如水纹般波动起来。
"青铜海眼！"阿炎想起巫公讲过的传说。古九黎人用陨铜铸造的观测台，可窥天地玄机。指尖触及"瞳孔"的瞬间，无数记忆碎片轰然涌入——
他看到三千年前的月夜，蚩尤站在同样的礁石上，将半面鱼纹镜沉入漩涡；看到母亲被拖向火刑架时，悄悄将银镯塞进岩缝；最后是月漓的小舟穿过风暴，她腕间的蛇形银镯正在渗血...
幻象戛然而止。阿炎踉跄后退，后背撞上湿滑的钟乳石。岩壁上的青铜脉络开始融化，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甬道，咸涩的水雾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**沧澜海 子夜**
月漓摘下被浪打湿的青铜面具，赤足踏上礁石。怀中的《九黎天书》正在发烫，羊皮卷上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文字——这些字迹在流血。
"圣女小心！"
侍卫长的惊呼被浪声吞没。月漓转身时，五支玄铁弩箭己到眼前。她腕间的银蛇突然暴起，在月光下化作实体咬住箭镞。毒液腐蚀金属的滋滋声中，三十丈外的战船上传来李承业冰冷的声音："不愧是巫咸国最后的星见。"
月漓看着那个踏浪而来的玄甲将军，他腰间轩辕剑的嗡鸣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。当剑锋指向她眉心时，书卷上的血字突然清晰起来：轩辕血祭，海眼重开。
"李将军可知这是什么地方？"月漓指尖划过书卷，鲜血染红的文字悬浮空中，"沧澜崖下埋着蚩尤的青铜海眼，今夜血月当空..."
"本将只知这里是叛军巢穴。"李承业剑锋微颤，海面突然升起九道水龙卷，"交出《九黎天书》，留你全尸。"
月漓轻笑出声。她突然扯开衣领，露出锁骨间的三眼蛟龙刺青。李承业瞳孔骤缩——这个图腾与他梦中反复出现的怪物一模一样。
"你以为黄帝为何要焚尽所有九黎典籍？"月漓踏着浪尖后退，身后礁石群亮起星图般的蓝光，"因为害怕你们发现，轩辕剑的祭品从来不是..."
惊雷炸响。蓄势待发的水龙卷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战船，李承业挥剑斩浪时，月漓己消失在突然升起的海雾中。只有染血的面具漂浮在水面，内侧刻着细小的九黎文：日月同辉，血亲相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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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沧澜崖底 丑时**
阿炎在迷宫般的溶洞里己经转了三个时辰。青铜镜的感应越来越强，但每次接近光源都会遭遇险情：发光的珊瑚丛突然喷射毒刺、看似平坦的石板下藏着吸血蛭群，最凶险的是经过一片钟乳石林时，那些"石柱"竟是盘踞的深海盲蛇。
此刻他站在岔路口，左右洞口都飘着荧光孢子。怀中的青铜镜突然震动，镜面映出左侧洞顶的鱼尾纹——正是母亲教过的北斗倒影。
"赌了。"阿炎矮身钻进左侧洞穴。越往里爬，岩壁上的青铜脉络越密集，最后竟在尽头处汇成完整的鱼纹镜图案。当他将残片按向缺失的右下角时，整个洞穴突然开始倾斜。
海水倒灌而入。阿炎在激流中抓住镜框，看到完整的鱼纹镜正在吸收海水。镜面浮现出海底城的轮廓，其中高塔顶端悬浮的，正是他在幻象中见过的蚩尤戟碎片。
"抓住！"
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阿炎抬头看见三日前的白发老者倒挂在洞顶，手中藤蔓精准缠住他的腰。在完全被淹没前，老者另一只手拍向镜面，青铜镜竟将海水尽数吸入，形成短暂的真空旋涡。
"小子记住了，"老者拽着他跃上岩架，"青铜海眼开，玄甲破晓来。你还有七个时辰。"
阿炎剧烈咳嗽着，吐出的海水里带着金粉。老者却盯着他掌心冷笑："鲛人血、轩辕泪、九黎魂，倒是省了老夫找药引。"
顺着老者视线，阿炎才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金色伤口。在海底城幻象出现时，他好像触摸了镜面某个凸起...
"您究竟是谁？"阿炎握紧恢复平静的青铜镜，"为什么对九黎秘辛如此熟悉？"
老者掀开破烂的衣襟，胸口赫然是贯穿伤留下的黑洞："三百年前人们叫我巫彭，现在嘛..."他忽然侧耳倾听，"你的小情人找来了。"
**辰时 雾礁湾**
月漓看着罗盘上乱转的指针，琉璃镜中的倒影突然变成血色。当她掐诀念出占星咒时，镜面映出的却是阿炎在溶洞中奔跑的身影——少年肩头的战纹正在渗血，在他身后，岩壁上睁开无数青铜眼瞳。
"圣女，西南方发现玄甲军快艇！"
侍女的声音带着哭腔。月漓劈手扯断项链，七颗黑曜石坠入海中，瞬间结成北斗阵型。当第一艘快艇闯入阵眼时，平静的海面突然升起磷火组成的高墙。
"告诉李承业，"月漓的声音随着海风飘向战船，"想要天书，就拿轩辕剑来换。"
她转身跃入旋涡前，最后看了眼雾气弥漫的沧澜崖。怀中的青铜面具突然发烫，内侧浮现出新的血字：日昃之离，不鼓缶而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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