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统共就剩西百两？”昭宁算了几回自己还剩的钱，这钱也太不经用了，“果儿，咱们得寻个生财之道。”
果儿掰着指头数起来：“东街李记绣坊招绣娘，工钱日结......”
昭宁皱眉：“我绣的鸳鸯像水鸭子，怕是要倒赔布料钱。”
“西市书肆收抄经人......”
昭宁继续皱眉：“手抄经书换钱，怕是手断了，也没挣几个钱。”
小丫鬟急得鼻尖沁汗：“要不咱们做些糕饼？前日您调的槐花蜜......”
昭宁捏着腰上的玉坠子发愁：“我要赚大钱！不要这种牙缝里挣几个钱。”
“小姐，我真的想不出！西百两银子够用很久了。”果儿眉毛夹成一条线。
“哎，算了，你去把这个坠子当了。”昭宁还是决定把这个坠子当掉。
“这怎么能行，夫人就留这么个念想给您。”
“活人总比死物要紧。”昭宁推开小丫鬟的手，“这是权宜之计，等之后有钱了再赎回来。”
果儿没办法，只能照做。
两日后，昭宁立在族学紫藤架下，神情有些沉。
谢琅盯着昭宁的腰间看了看，然后转着鎏金匕首削梨，随意道：“听说朱雀大街新开了波斯酒楼......”
“多谢，我最近吃素。”
“城北马场来了大宛良驹......”
“怕摔。”
谢琅仔细端详昭宁，正色道：“昭宁，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？”
昭宁满脑子都是搞钱，摇摇头说“没有。”
谢琅以为她脸皮薄，不好意思开口，少年突然把匕首往梨核上一插：“陆昭宁！小爷我钱多得能填平秦淮河！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开口。”
昭宁觉得谢琅就是故意在自己面前炫富，看着被他溅到裙摆的梨汁气笑：“谢琅哥哥不如把钱熔了铸尊佛像，还能积些功德。”
“你！前日宝明当铺的伙计说，有位戴帷帽的小丫鬟当了个前朝古玉要给我把玩，我一看那玉，明显是你的坠子！”
昭宁瞳孔骤缩。她没想到谢家产业遍布金陵城，果儿去的那当铺正是他家的。
“是不是缺钱用？小爷别的没有，就是钱多。”谢琅干脆不管昭宁面子了，首接问了出来。
“最近手头是有点紧。”
“缺多少？”
“额，有点多。”
“缺多少？”
昭宁比了一个巴掌。
“五十两？”
昭宁摇摇头。
“五百两？”谢琅逼近半步，“五千两？你要这么多银子作甚？买宅置地？”
昭宁突然起了逗弄之心。
“谢琅哥哥可知女子最重名节？”昭宁突然红了眼眶，“我父母双亡，总得......总得给自己攒些体面。我不像谢琅哥哥钱多得能填平秦淮河，不想被别人笑话，只能自己努力。”
谢琅的耳尖瞬间红透。他想起兄长说过女儿家提嫁妆便是最隐秘的心事：“我...我不是要笑话你......”
蝉鸣声里，谢琅捏着青玉坠子的指节泛白。
他望着昭宁低垂的睫毛，那上面还沾着未干的泪珠，心似被扎了一样。
他忽将坠子塞回昭宁掌心，“这东西对你重要，切莫再去当了，缺钱了同我说便是，不就是五千两么，明日申时聚宝斋二楼雅间找我。”
昭宁还未来得及开口，青年己大步流星跨出族学门槛。
果儿抱着书匣追来时，正见自家小姐对着玉坠发呆。“小姐，这个玉坠子怎么又回来了！”
“备车。”昭宁将玉坠攥进掌心，“去槐荫里。”
城东的百年老槐遮天蔽日，蝉壳在树皮褶皱里闪着琥珀色微光。
虚白抱剑倚在树杈上，看昭宁和果儿两个人带着帷帽偷偷进了槐荫里。
“三哥！”昭宁叩响铜环时，陆明德正将最后一块榫卯嵌入书架。
“昭宁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三哥不是说我有事可以来找你吗？怎么，说话不作数了？”昭宁斜睨了一眼陆明德。
陆明德被妹妹看得有些不自在，轻咳一声：“自然作数，进来吧。”
昭宁带着果儿跨过门槛，环视了一圈这处隐秘的小院，心中暗自赞叹。这里虽不大，但布置得极为精巧，处处透着主人的匠心独运。
“我最近想找个暗卫，当了个东西得了八百两，加上之前的积蓄，勉强够雇个二流暗卫，今日谢琅说可以借我五千两。”
“你要的暗卫，今夜子时会在弈秋院西墙外候着。”陆明德突然转了话锋，“钱从我的秋闱盘缠里出，外人的钱拿了要还人情的。”
“不可！”昭宁猛地站起，“三哥寒窗十载要秋闱了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，我只是想来问问三哥有什么挣钱的法子。”
“虚白。”陆明德忽然扬声，“从玄字营里找一个暗卫给她。”
“玄字营？史霖花了大力气打听出来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卫组织，买那里的暗卫最少也要一千两一个呢。”昭宁惊呼。
瓦片轻响，黑衣男子倒挂在房梁上，面上戴了一张黑金面具。“小丫头，你当我家主子这些年真在瑞鹤轩吃斋念佛？城北三间当铺，城南五处茶庄，还有几个……总之，主子的钱，够养一百个一流暗卫。”
虚白想了想，还是没将玄字营是主子的告诉小姑娘，怕吓着她。
陆明德也没阻拦虚白，任他交代自己的家底。
昭宁怔怔望着陆明德清瘦的侧脸，忽然想起母亲手稿里那句“明德若皎月，当破云出岫”。原来他早将羽翼藏在了锦绣文章之下，自己竟傻傻的觉得人家穷。
当夜，弈秋院西墙外。
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时，腰间弯刀与青石板相撞，发出清越的铮鸣。“属下古七，见过主子。”
昭宁忽然想起虚白白日说的话：“玄字营暗卫，要价五千两的是古一，给你打个折，古七只要八百两。”
“起来吧。往后夜间当值，莫要惊动府中巡夜的。”
“是！”
昭宁望着他脸上的面具，没头没脑来了一句：“这个是不可以取下来对吗？”
古七愣了一下，随即问：“主子想看我长相吗？”
“算了算了，你保护好我安全即可”，昭宁摆摆手，又歪着头问，“你和虚白比，谁厉害？”
古七面具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，地煞不是说买自己的主子是个成熟稳重的姑娘吗？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。
“回主子，武安侯侯府的侍卫没有一个是小的的对手，但小的在虚白手下接不过三招。”
昭宁瞪大眼睛，虚白这么厉害？这么厉害的虚白是三哥的暗卫？三哥势力得多大啊？还好自己抱紧了这棵大树。
次日申时，聚宝斋二楼雅间。
谢琅盯着博古架上的鎏金自鸣钟，第八次调整腰间玉佩的位置。
楼梯传来脚步声时，他下意识将银票往袖中塞了塞。
“谢琅哥哥久等。”昭宁提着杏色裙裾迈进门槛。
“这是五千两。”谢琅将檀木匣推过去，指尖无意识匣上缠枝莲纹，“当票给我，坠子己经到你手上了。”
昭宁却将木匣轻轻推回：“昨日是昭宁糊涂了。女儿家的嫁妆，原该自己慢慢攒才是。”
谢琅的手僵在半空。他忽然发现昭宁今日未熏艾草香，取而代之的是极淡的黄木香，与陆明德书房的味道如出一辙。
“你见过明德了？”青年嗓音发涩。
“三哥说，无功不受禄。”昭宁捧起茶盏，氤氲水汽模糊了眉眼，“谢琅哥哥的情谊，昭宁心领了。”
暮时，谢琅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雅间，有些怅然若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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