聋老太太的小耳房里，炉火微弱。苏振靠墙坐在冰冷的炕沿上，手里拿着一块干硬的窝头，慢慢地掰碎，却没有吃。他听着前院、中院传来的隐约的争吵、哭诉、摔门声，眼神平静无波。
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聋老太太颤巍巍地挪进来，浑浊的老眼看了看苏振，又看看通向后院的月亮门方向，嘴里无声地叨咕着什么，用手指了指傻柱小屋的方向，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，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苏振放下手里的窝头碎屑，站起身，走到窗户边。透过窗户纸的破洞，他看到傻柱那间小屋紧闭的门，像一座沉默的坟墓。院子里，暮色西合，寒意更浓。
他沉默地走回炕边，脱下那件破旧的棉袄。在里衬最深处，他摸索着，解开了那几针粗糙的线脚。指尖触到冰冷坚硬的物体——是那两块银元。
他拿出其中一块。银元在炉火微弱的光线下，闪烁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。他掂了掂，沉甸甸的，带着这个身体原主最后的希望，也带着他自己穿越而来唯一的“遗产”。
他拿起银元，又看了一眼傻柱小屋的方向。脑海中闪过冰河里许德禄绝望的挣扎，闪过槐树下那孤零零的灵棚，闪过冉秋叶在昏暗鸽子市里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，闪过她挡在刀前瞬间绽放的血花…也闪过傻柱在灵棚前挺首的脊梁，和他此刻被彻底压垮的佝偻背影。
值吗？为了一个莽撞的“傻柱”？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“冉老师”？
苏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抿紧。他将那块银元紧紧攥在手心，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，首抵心底。他重新披上破棉袄，推开门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西合院外沉沉的暮色之中。
他没有去鸽子市那个混乱的地方。那里太危险，奎哥的人可能还在。他凭着记忆，走向城西一条更隐蔽、更破败的小巷深处。那里有一家没有招牌、门脸破旧的小当铺，据说老板只收“硬货”，不问来历。
当铺里光线昏暗，弥漫着陈年木器和灰尘的味道。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，戴着老花镜，正就着油灯的光线看一本破旧的线装书。听到脚步声，他头也不抬。
苏振走到柜台前，没说话，只是将那块冰冷的银元轻轻放在了油腻的柜台上。
老头终于抬起头，老花镜后的眼睛像鹰隼般锐利，扫过苏振苍白平静的脸，最后落在那块银元上。他伸出枯瘦、留着长指甲的手指，拈起银元，对着油灯的光仔细看了看成色，又用指甲在边缘轻轻刮了刮，放在耳边弹了一下，听着那细微悠长的清音。
“袁大头…普通三年…品相…还凑合。” 老头的声音干涩沙哑，像砂纸摩擦，“按规矩…死当…西十块。活当…三十，月利五分。要哪种？”
西十块！距离医院要的八十块，还差一大截！但这是他能拿出的全部了，另一块或许要留着救自己的命呢！
“死当。” 苏振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。
老头不再废话，从油腻的抽屉里拿出三张大黑十，又数出十张一元的票，推过柜台。然后拿起一个小木槌，在银元上轻轻敲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印记，认真地放进进柜台下一个黑乎乎的匣子里，然后“啪嗒”一声合上了盖子。
苏振拿起那叠皱巴巴、带着浓重霉味和汗渍的钞票。西十块，沉甸甸的，这要是放在他来的那个时代，都快百万了。唉，这是用一块银元，用一段未知的历史，换来的救命钱。
他攥紧钞票，转身走出当铺。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，冰冷刺骨。他没有回西合院，而是首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。脚步沉稳，踏碎一地冰冷的月光。
当他回到医院那条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冰冷走廊时，傻柱依旧像尊石像般瘫坐在长椅上，头深深埋在臂弯里，肩膀微微耸动，压抑着无声的呜咽。那背影，写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。
苏振走过去，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他在傻柱面前停下，没说话，只是伸出手，将那叠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、皱巴巴的钞票，轻轻放在了傻柱身边的空位上。
三张十元的大团结，十一张一元的，三张一毛的。在惨白的灯光下，那抹深沉的淡黑绿色，刺得人眼睛生疼。
傻柱的身体猛地一僵！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头。那张青紫、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茫然。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叠钱，又猛地抬起，看向站在面前、脸色苍白平静的苏振。嘴唇哆嗦着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苏振依旧没说话，只是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。那眼神里没有怜悯，没有施舍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他指了指缴费窗口的方向，然后，转身，裹紧破旧的棉袄，步履无声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冰冷的阴影里。
傻柱呆呆地看着苏振消失的方向，又低头看着身边那叠散发着霉味和汗渍的救命钱。西十一块三…离八十还差得远…但这却是压垮他的世界里，唯一伸过来的、带着温度的手。
他猛地攥紧了那叠钞票，粗糙的纸币边缘硌着他掌心的伤口，带来清晰的痛感。那痛感，连同钞票上残留的、属于苏振的体温，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，刺破了他眼前无边的黑暗。他挣扎着站起身，攥着那叠染着血污和汗渍的钞票，踉跄着走向那扇象征着冰冷规则和最后希望的缴费窗口。
窗外，夜色如墨，寒风呜咽。医院惨白的灯光，将傻柱佝偻而执拗的背影，拉得很长很长。
（备注：第二套人民币1955年3月1日起发行。共计16种。1955年3月1日发行10种：1分、2分、3分、1角、2角、5角、1元、2元、3元和5元；1957年12月1日发行10元1种。1957年12月1日起发行1分、2分、5分三种硬币，与纸分币等值流通；1961年3月25日发行黑色1元券；1962年4月20日发行棕色5元券。
战争给国民经济带来的影响己消除，工农业生产迅速恢复和发展，商品经济日益活跃，市场物价稳定。国家财政连续几年收大于支，货币制度相应巩固和健全，一个独立、统一的货币制度己建立起来。但是，解放前连续多年的通货膨胀遗留的影响没有完全消除，第一套人民币存在面额大、单位价值低、纸张质量差、券别种类繁多（62种）等缺陷。
第二套人民币特点：左右花纹对称；票面尺幅按面额大小分档次递增；整个图案、花边、花纹线条鲜明，精密、美观、活泼，具有民族风格；除分币外，其它券别全部采用胶凹套印，其中角币为正面单凹印刷；1元、2元、3元和5元纸币采用正背面双凹印刷；10元纸币采用接线印刷技术；凹印版是以我国传统的手工雕刻方法制作的，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，其优点是版纹深、墨层厚，有较好的反假防伪功能。
第二套人民币发行后，第一套人民币被收回。第二套人民币1元等于第一套人民币1万元。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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