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,空气仿佛凝固的冰坨子。冉秋叶靠在惨白的枕头上,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,眼神有些空茫。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但更痛的,是心里那道被许大茂生生撕开的裂痕。
门被轻轻推开。傻柱像往常一样,带着一身食堂的油烟味和室外的寒气,蹑手蹑脚地走进来。他脸上努力挤出笑容,试图驱散病房里的冰冷,但青紫的伤痕还未完全褪去,那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和疲惫。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搪瓷缸子,盖子捂得严严实实,一丝热气顽强地从缝隙里钻出来。
“冉老师…” 他声音放得很轻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,“今天食堂…有点肉汤…撇了点油花…我…我给您热了热…趁热喝点?补补身子…” 他揭开盖子,一股微弱的、混杂着荤腥和食堂特有气味的汤香飘散出来。
冉秋叶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,落在傻柱脸上,又落在那缸浑浊的肉汤上。清澈的眼眸里,没有了前些天那种纯粹的感激和依赖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、带着审视和犹豫的疏离。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虚弱的微笑,只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,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:“谢谢…何…何师傅。放那儿吧…我…没什么胃口。” 她刻意用了“何师傅”这个生疏的称呼。
傻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。他捧着缸子的手停在半空,有些无措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隔阂。“冉老师…您…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?伤口又疼了?” 他急切地问,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。
“没有。” 冉秋叶垂下眼睫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小片阴影,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,“就是…累了。想休息。” 她拉了拉被子,侧过身,背对着傻柱,动作间带着明显的抗拒。
那单薄的、拒绝的背影,像一盆冰水,兜头浇在傻柱心上。他捧着那缸还温热的汤,站在病床边,像个被罚站的孩子,手足无措。
难道是许大茂那个坏种?还别说傻柱叫傻柱,又不是真傻,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充满鄙夷和恶毒的脸,他口中的“贼骨头”、“臭厨子”、“气死老人”…像毒蛇一样钻进傻柱的脑子。
难道…冉老师也信了?也嫌弃他了?
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误解的委屈,混合着连日来的疲惫和压力,瞬间攫住了他。他张了张嘴,想解释什么,喉咙却像被堵住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最终,他只是默默地放下搪瓷缸子,声音干涩地说:“那…那您好好休息…我…我明天再来看您…” 说完,他像逃也似的,低着头,脚步沉重地离开了病房,连那件破棉袄都忘了拿。
……
时间在压抑和疏离中爬行,转眼到了腊月廿三,小年前夕。2月6日,轧钢厂发工资的日子。
财务室内外弥漫着一股难得的轻松气氛。领工资的窗口排着队,工人们脸上带着点微弱的喜气。傻柱排在队伍里,心里沉甸甸的。冉老师那边需要钱买药,这些天欠医院的窟窿还没完全堵上,秦淮茹那边…想到秦淮茹,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。这个月无论如何也得把欠人家的钱还上一点。
终于轮到他。会计隔着铁栅栏,头也不抬:“何雨柱,三十七块五。” 几张崭新的大黑十和几张零票被推了出来。
三十七块五!傻柱心头一松,刚伸手要去拿——
“柱子!”
一声带着惊喜和热络的呼唤自身后响起。秦淮茹不知何时也排到了附近,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,快步走到傻柱身边,很自然地伸出手,动作熟稔地就要去接那叠钱:“柱子!我来帮你领!正好顺路!”
傻柱的手僵在半空!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!他猛地想起上个月,秦淮茹也是这么“顺路”拿走了他的工资!他下意识地就要把手缩回来!
秦淮茹的手却更快,己经碰到了那叠钞票的边缘。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,眼神却飞快地瞟了傻柱一眼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和“理所当然”,仿佛在说:柱子,快给我呀,我帮你拿着。
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!傻柱猛地一咬牙,用尽全身力气,死死攥住了那叠属于自己的工资!他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,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最后一丝抗拒:“秦…秦姐…这个月…这个月的工资…我…我自己拿着…行吗?我有急用…”
秦淮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!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,迅速蒙上了一层浓重的、难以置信的委屈和受伤!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,指尖微微颤抖,仿佛傻柱的拒绝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上。
“柱子…”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,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,晶莹的泪珠瞬间蓄满了眼眶,欲落未落,“你…你这是…信不过你秦姐吗?我…我帮你拿着…是怕你…怕你乱花,怕你被外面那些不三不西的人骗了去啊…” 她一边说,一边用力绞紧了衣角,身体因为“伤心”而微微颤抖,那副柔弱无助、一片好心却被辜负的模样,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不是…秦姐…我…” 傻柱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心慌意乱,想解释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柱子!” 秦淮茹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,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,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,“我知道…我知道你现在嫌我们孤儿寡母累赘了…嫌我婆婆说话难听了…可…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…东旭走的时候…你是怎么答应他的?你说…你说会替他照顾我们娘几个…你都忘了吗?” 她提起死去的贾东旭,字字泣血,句句诛心!
周围排队领工资的工人们开始交头接耳,指指点点。同情的目光纷纷投向“可怜”的秦淮茹,鄙夷和指责则毫不留情地射向“忘恩负义”的傻柱。
傻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在秦淮茹汹涌的泪水和道德绑架面前,他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瞬间土崩瓦解。他攥着钱的手无力地松开了。
秦淮茹飞快地、几乎是抢一般将钱抓了过去,紧紧攥在手里,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。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,看着傻柱,眼神里充满了“伤心”和一种“大度”的“谅解”:“柱子…我知道你有难处…可…可棒梗的棉袄破了…小当的学费…婆婆的药…都指着这点钱啊…你放心…等家里周转开了…我一定…一定还你…” 她一边抽泣着,一边抱着那叠钱,仿佛抱着巨大的委屈,转身快步离开了食堂,消失在门口。
傻柱僵在原地,像个被抽空了魂魄的木偶。手里空空如也。三十七块五…没了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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