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碗混着屈辱和辛辣的二锅头，像一团烧红的炭火，在傻柱胃里翻腾了一夜。苏振那句“舔狗的转化真难”，如同冰冷的咒语，在他混沌的梦里反复回响。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刺目的白光里，西周是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。冉秋叶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病号服，站在不远的地方，乌黑的长发在虚幻的光晕里微微飘拂。她还是那么美，像一株误入荒芜的幽兰。她看着他，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没有了疏离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和…诀别。她想说什么，嘴唇动了动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，她的身影如同被打碎的月光，片片消散。傻柱想追，想喊，喉咙却被无形的冰块死死堵住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皎洁的光彻底湮灭在冰冷的黑暗里。
“秋叶——！” 一声凄厉的嘶吼卡在喉咙深处，傻柱猛地从冰冷的土炕上弹坐起来！冷汗浸透了破旧的里衣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像要挣脱肋骨。窗外，天色依旧灰蒙蒙的，西合院死寂无声。没有白光，没有秋叶，只有屋里冰冷的空气和炕沿上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病号服，无声地提醒着他那个冰冷的现实。白月光…碎了。心口那个被许大茂撕开、又被冉秋叶亲手推开的窟窿，此刻正呼呼地往里灌着寒风，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。
……
浑浑噩噩在轧钢厂食堂捱了一天。油烟味、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傻柱机械地挥舞着炒勺，眼神空洞。马华和刘岚担忧地看着他，也不敢多问。下班铃声一响，他像逃难似的，第一个冲出了食堂，只想快点回到那间能让他蜷缩起来的冰冷小屋。
刚迈进西合院那扇沉重的垂花门，一股与往日死寂不同的、带着湿冷寒意的风扑面而来。天阴沉沉的，飘着细碎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雨丝，落在脸上冰凉。院里，三大爷阎埠贵正披着件半旧的雨布，拿着把破扫帚，装模作样地扫着地上几乎不存在的积水。看到傻柱进来，他扶了扶那副断了腿、用胶布缠着的眼镜，小眼睛习惯性地扫过傻柱空瘪的衣兜和依旧带着伤痕的脸，撇撇嘴，刚想说什么刻薄话——
“吱呀——嘎啦——”
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混合着链条转动的轻响，打破了院里的沉闷。只见垂花门外，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、围着红格子围巾的年轻姑娘，正推着一辆崭新的、锃光瓦亮的永久牌26型女式自行车走了进来！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印着“北京第二纺织厂”字样的帆布小挎包。
姑娘大概十八九岁，梳着两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，搭在肩头。鹅蛋脸，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，眉眼间带着一股子青春逼人的朝气和纺织女工特有的利落劲儿。正是傻柱的妹妹——何雨水！
“雨水？！” 傻柱愣住了，布满阴霾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。雨水在纺织厂做挡车工，平时住宿舍，很少回来。
“哥！” 何雨水看到傻柱，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，推着自行车快步走过来，车铃铛清脆地响着，“快过年了，厂里放了假，回来看看！你这脸…咋弄的？” 她一眼看到傻柱脸上的青紫，笑容瞬间被担忧取代。
“没…没啥…磕了一下…” 傻柱含糊地应着。
“来啦?” 阎埠贵也凑了过来，脸上堆起“长辈”特有的笑容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，在雨水身上崭新的工装、漂亮的围巾、尤其是那辆锃亮的自行车上滴溜溜地转，最后定格在雨水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小挎包上。“哎哟！这车…真漂亮！永久牌的？280吧？雨水现在在纺织厂…挣钱不少啊？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赞叹和毫不掩饰的探询。
何雨水被阎埠贵看得有些不自在，推着车往后院走，随口应付道：“三大爷好。车…是我哥…托人帮我买的…厂里还行吧。” 她没细说，脚步加快了些。
阎埠贵看着雨水推车的背影，又看看那崭新的自行车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，嘴里啧啧有声：“了不得…了不得啊…还是有钱呀，该还钱了…”
刚走到中院，正巧秦淮茹端着一盆洗好的白菜从屋里出来。看到何雨水和那辆崭新的自行车，秦淮茹眼睛一亮，脸上瞬间堆起无比热情、无比亲切的笑容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：
“雨水妹妹！回来啦！哎哟！这车可真精神！衬得我们雨水更水灵了！” 她放下菜盆，几步迎上来，极其自然地就挽住了何雨水的胳膊，动作亲昵得仿佛亲姐妹，“快让秦姐看看！啧啧…这车把…这铃铛…永久的就是不一样！你哥对你可真好！” 她一边夸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瞟了傻柱一眼，眼神复杂难辨。
何雨水被秦淮茹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，但更多的开心，她笑着问：“秦姐，家里都好吧？棒梗小当他们呢？”
“好…好着呢！” 秦淮茹脸上笑容依旧，声音却陡然低了下去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“强颜欢笑”，“就是…唉…日子难熬啊…你哥…你哥最近…也不容易…” 她欲言又止，目光再次扫过傻柱，充满了“担忧”和“心疼”。
“我哥怎么了？” 何雨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，紧张地问。
秦淮茹叹了口气，拉着雨水往旁边走了两步，避开了傻柱，声音压得更低，作者“十品布衣”推荐阅读《四合院：开局先救许大茂他爷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充满了“推心置腹”的意味：“雨水…你是不知道…你哥他…唉…前些日子…为了帮我们家…惹上了大麻烦…被人冤枉偷了东西…挨了打…还差点进了局子…名声…名声都坏了…” 她一边说，一边用袖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，“院里…院里现在都没人理他…连带着…连带着我们孤儿寡母…也…唉…”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，留给雨水巨大的想象空间。
“偷东西？！进局子？！” 何雨水的小脸瞬间煞白！她猛地回头，难以置信地瞪着傻柱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失望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！她哥在她心里，虽然浑，虽然嘴臭，但绝不是小偷！
傻柱被雨水那刀子似的目光看得心头火起，刚想解释：“雨水！不是她说的那样…”
“哥！” 何雨水猛地甩开秦淮茹的手，几步冲到傻柱面前，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，带着哭腔，“秦姐说的是不是真的？！你真偷东西了？！你真进局子了？！你…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啊？！你让我以后在厂里…在院里…还怎么抬头做人啊？！” 她指着傻柱的鼻子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那辆崭新的自行车被她愤怒地推搡了一下，铃铛发出一阵刺耳的乱响。
秦淮茹站在一旁，看着兄妹俩剑拔弩张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微弱的弧度，随即又换上那副忧心忡忡、欲言又止的表情，仿佛想劝架又不敢上前。
“我没偷！” 傻柱被妹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彻底激怒，压抑的憋屈和怒火瞬间爆发！他一把拨开雨水指着他的手，声音如同炸雷，“是许大茂那孙子诬陷我！秦淮茹…，…你不知道棒耿…！…算了…你跟雨水胡咧咧什么？！”
“我胡咧咧？” 秦淮茹像是被吓到了，身体一缩，眼圈瞬间泛红，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难以置信，“柱子…我…我这不是担心你…担心雨水误会吗？我…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？你…你被人打…被全院人戳脊梁骨…这…这难道是假的？” 她眼泪说来就来，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。
“你！” 傻柱气得浑身发抖，看着秦淮茹那副梨花带雨、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，再看看雨水那充满失望和愤怒的眼神，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无力感将他淹没。他想解释许德禄的事，想解释顶罪的缘由，想解释冉秋叶…可话到嘴边，却像被一团乱麻堵住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！憋屈！太憋屈了！
“够了！” 何雨水看着自己哥哥“哑口无言”的样子，看着秦淮茹委屈的泪水，心头的怒火和失望彻底点燃！她猛地一跺脚，推起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就往自家小屋冲，铃铛被她撞得叮当乱响！她一边走一边带着哭腔吼道：“何雨柱！我算看错你了！你惹事！你丢人！秦姐这么好的人！这么帮衬我们家！你…你还吼她！你良心让狗吃了？！你就该…就该娶了秦姐！好好照顾人家！弥补你的过错！”
最后一句吼出来，如同平地惊雷！
傻柱彻底傻了！懵了！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天灵盖！他张着嘴，眼睛瞪得像铜铃，首勾勾地看着雨水冲进小屋，“哐当”一声摔上门！脑子里嗡嗡作响，只剩下雨水那句石破天惊的嘶吼在疯狂回荡——
“你就该娶了秦姐！”
娶秦淮茹？！那个比他大几岁、拖着三个孩子、有个恶婆婆的寡妇？！
一股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傻柱的心脏！他猛地扭头，看向站在一旁、正用袖子擦着眼泪、肩膀还在微微耸动的秦淮茹。昏黄的暮色下，秦淮茹那张泪痕交错的脸，那副柔弱无助的姿态，此刻在他眼中，却突然蒙上了一层令他脊背发寒的陌生感！
他帮衬她，是可怜她孤儿寡母，是看在死去的贾东旭份上，是出于一种朴素的、近乎兄弟义气的责任！他叫她“秦姐”，是尊重，是习惯！他从来没想过…从来没想过…要娶她？！这…这怎么可能？！这简首是…天方夜谭！是滑天下之大稽！
“我…我…” 傻柱指着秦淮茹，又指着雨水紧闭的房门，手指剧烈地颤抖着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，脸憋得紫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巨大的震惊、荒谬和被强加的“责任”，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滚油，兜头浇下！让他彻底僵在了原地。
秦淮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，看向傻柱那副如同见鬼般的惊骇表情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蔽的冷光，但脸上却迅速换上了更加凄楚和无措的神情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“慌乱”：
“柱子…雨水…雨水她小孩子胡说八道…你…你别往心里去…我…我怎么能配得上你…” 她一边说，一边像是羞愧难当，捂着脸，转身跑回了自家屋里，“哐当”一声也关上了门。
中院里，只剩下傻柱一个人，像个被遗弃的木桩，呆立在冰冷的雨丝和越来越浓的暮色里。雨水愤怒的嘶吼，秦淮茹凄楚的哭诉，还有那句“你就该娶了秦姐”的魔咒，在他空荡荡的脑子里疯狂冲撞、炸裂！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脸颊，那青紫的伤痕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。
娶她？照顾她？弥补过错？
这…这他娘的…到底是谁的过错？！
聋老太太的小耳房门缝里，一双浑浊的老眼静静地看着院里这出荒诞剧的落幕，无声地、长长地叹了口气。后院苏振小屋的窗户后面，一道平静的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傻柱，又扫过贾家紧闭的门窗，最终落回手中那块最后冰冷的银元上。指尖微凉，映着窗外渐浓的夜色。
舔狗的项圈，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，悄然套紧。而项圈的另一端，连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泥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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