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开饭的喧嚣如同海啸,瞬间吞没了整个轧钢厂食堂。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,拿着各自的饭盒、搪瓷缸子,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,像一条条饥饿的河流,涌向取饭窗口。吆喝声、饭盒碰撞声、催促声、抱怨声,混杂着食堂里浓烈的饭菜气味,构成了一幅充满原始生命力的、混乱而真实的图景。
苏振被安排在取饭窗口里面,负责分发窝头。他戴着顶油腻的白帽子(傻柱扔给他的),脸上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黑,机械地从笸箩里拿起一个个温热的窝头,递给窗口外伸进来的一只只粗糙、沾着机油或铁锈的手。每一个窝头递出去,他的心都跟着悬一下,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个被他做了手脚的窝头——它依旧静静地躺在笸箩中间靠上的位置。
“快点!磨叽什么!”
“多给点菜汤!菜汤!”
“窝头!窝头!”
窗口外的喧嚣如同实质的压力,推搡着苏振。他努力让自己麻木,不去想那个危险的窝头。就在这时,一个熟悉的身影挤到了窗口前。
是秦淮茹。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罩衫,头发有些凌乱,脸色憔悴,但眼神里带着一股为母则刚的韧劲儿。她手里拿着两个饭盒,一个明显大些,是铝制的工人饭盒,另一个小些,是搪瓷的。
“苏…苏家兄弟,” 秦淮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和恳求,她把那个大的铝饭盒递进来,“柱子兄弟…柱子兄弟那份…”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正在灶台那边忙得满头大汗的傻柱,又迅速垂下眼。
苏振立刻明白了。傻柱那份定量,秦淮茹又来“代领”了。这在食堂是心照不宣的事情。他点点头,没说话,拿起长柄的勺子,从那盆大杂烩菜里,狠狠舀了一大勺稠的,又拿了两个最大的窝头,放进秦淮茹递进来的大饭盒里。
秦淮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,连声说:“谢谢,谢谢…” 声音很轻。
就在她接过装满的饭盒,准备转身离开窗口时,目光无意中扫过苏振手边那个装窝头的笸箩。她的视线,在笸箩中间那个位置,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不到半秒!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、难以捕捉的疑惑,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协调的东西,但窗口的嘈杂和后面人的催促让她无暇细想,她很快收回目光,抱着饭盒,挤出了人群。
苏振的心猛地一沉!秦淮茹看到了?她看到了那个窝头的异常?他强作镇定,继续分发窝头。那个“特殊”的窝头,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,像一颗定时炸弹。
排队的人流在缓慢移动。突然,一个穿着蓝色工装、戴着鸭舌帽的身影出现在窗口。是许大茂!他脸色阴沉,眼窝深陷,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。他把自己的饭盒和粮票、钱一股脑塞进窗口,声音沙哑:“一个窝头,一份菜。”
苏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他几乎是屏住呼吸,伸手去拿笸箩里的窝头。他的手指,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“特殊”的窝头,伸向了旁边一个。
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旁边那个窝头时——
“等等!” 窗口外,一个穿着干部服、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,指着笸箩,声音带着官腔和不满,“那个窝头!最上面那个!怎么看着瘪塌塌的?是不是偷工减料了?给我换那个!旁边那个的!”
他指着的,赫然就是苏振准备拿的那个!而他要换的,正是那个藏着粮票的窝头!
苏振的手僵在半空,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!他脑子里一片空白,怎么办?给?那粮票马上就会被发现!不给?立刻就会引起怀疑!
“快点啊!磨蹭什么!后面还排着队呢!” 干部不耐烦地催促。
就在这电光石火、千钧一发的瞬间!一只粗壮有力、沾满油污的大手猛地从旁边伸了过来,一把抓起笸箩里那个部点名的、的窝头,塞进了干部的饭盒里!动作又快又准!
是傻柱!
他不知何时挤到了窗口这边,脸上带着食堂大师傅特有的、混不吝的笑容,对着那干部嚷嚷:“王干事!您眼神真好!这窝头是今儿蒸得最漂亮的一个!特意给您留着呢!您尝尝!保管劲道!” 他一边说,一边极其自然地用身体把苏振往旁边挤开了一点,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四合院:开局先救许大茂他爷 顺手就把那个“特殊”的瘪塌塌窝头,塞进了许大茂的饭盒里,嘴里还骂骂咧咧:“许大茂!拿着!磨磨唧唧!堵着窗口生孩子呢?滚蛋!”
许大茂被傻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骂声弄得一愣,下意识地接过饭盒,也没细看里面的窝头,只是狠狠瞪了傻柱一眼,又怨毒地扫了苏振一眼,低声骂了句“傻了吧唧”,端着饭盒转身挤出了人群。
苏振站在傻柱身后,看着许大茂端着那个藏着炸弹的饭盒消失在人流中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!冷汗顺着额角滑下,流进眼睛里,刺得生疼。他不敢去看傻柱,只能死死低着头,假装收拾台面。
傻柱打发走了那个王干事,转过身,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苏振的后背上,差点把他拍趴下。“嘿!发什么愣!赶紧的!后面还排着长龙呢!” 他声音洪亮,带着惯常的粗豪,但那双铜铃般的大眼,却极其锐利、极其短暂地扫过苏振苍白的脸,眼神深处,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、洞悉一切的微光。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又吼了一句:“手脚麻利点!别跟个娘们儿似的!”
……
下午三点多,食堂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。锅灶冰冷,只剩下几个帮工在清理战场。苏振蹲在角落,用一块油腻的抹布用力擦洗着油腻腻的水泥地,冰冷的脏水浸透了他的裤脚。
突然,食堂通往后院的门被猛地撞开!孙胖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,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恐和看热闹的兴奋,声音都变了调:
“出事了!出大事了!许大茂!许大茂他爷!许德禄!不行了!”
“什么?!” 几个帮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,惊愕地抬起头。
“刚…刚才街道卫生所的大夫被叫到西合院了!” 孙胖子喘着粗气,手舞足蹈,“说许德禄早上扫雪回来就不行了!躺炕上一首咳血!脸都紫了!大夫一看,说是…说是肺痨!晚期!没救了!让准备后事呢!”
肺痨?!(肺结核)晚期?!
苏振手里的抹布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冰冷的脏水溅了他一脚。一股寒意,比洗碗的冰水更刺骨,瞬间攫住了他!许德禄…那个在冰河里绝望挣扎、在雪地里佝偻扫雪的老人…不行了?
“许大茂呢?” 傻柱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,眉头紧锁,脸上没了平时的混不吝,声音低沉。
“许大茂?” 孙胖子一拍大腿,“那孙子当时就疯了!大夫说要送大医院,可能还能拖几天,但得先交钱!押金就要五十块!许大茂把他爷那点破家当翻了个底朝天,连耗子洞都掏了!就凑出三块五毛钱,他爹也不管他!他…他当时就跪在院子里,嚎得跟死了爹似的…哦不,他爷是快死了…” 孙胖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,赶紧闭嘴。
五十块!1961年的五十块!对于刚背上沉重债务、又被全院孤立的许大茂来说,无异于天文数字!
“那…那现在呢?” 有人问。
“还能咋样?” 孙胖子一摊手,“哭呗!嚎呗!在院子里发疯呢!求爷爷告奶奶,可谁家能拿出五十块闲钱借给他?还是借给个‘贼’?我看啊,许德禄这老东西,今晚都未必熬得过去!”
食堂里一片死寂。只有水管滴水的“滴答”声,格外清晰。
苏振慢慢弯下腰,捡起掉在地上的抹布。冰冷的脏水顺着指缝流下。许德禄咳血的画面,冰河里他沉重的喘息,雪地里那佝偻绝望的身影…还有许大茂跪在院子里,为五十块救命钱而绝望嚎哭的样子…像冰冷的碎片,狠狠刺进他的脑海。
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围裙下,棉袄内衬里那个小小的口袋。里面硬硬的,是他穿来时,这个身体原主藏在鞋底夹层里、唯一带进京城的“财产”——两块银元。这是他最后的保命钱。
五十块…两块银元…杯水车薪。
等等!苏振的呼吸猛地一滞!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!窝头!那个被他藏了粮票的窝头!许大茂中午拿走的那个窝头!
那沓粮票!如果能拿到那沓粮票…拿到黑市上…能不能…能不能换到一点救命钱?!
这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,带着巨大的诱惑和同样巨大的风险!去找许大茂?告诉他窝头里有粮票?许大茂会信吗?他只会认为这是个新的陷阱,而且一旦被人发现他手里有来历不明的粮票…
苏振猛地攥紧了手里的抹布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冰冷的脏水顺着他的手腕流下,像一条条蜿蜒的毒蛇。他抬起头,目光穿过食堂油腻的窗户,望向西合院的方向,仿佛能看到那里正在上演的绝望和死亡。
那沓藏在窝头里的粮票,那个濒死的老人,还有许大茂那刻骨的怨毒…如同无形的锁链,将他越缠越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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