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之间忽然安静，只有远处铲雪车的轰鸣隐约传来。
柳如烟盯着顾青生的后颈，那里有撮顽固的呆毛在风中翘着，像只不服管教的小兽。
忽然想起刚才那口热气，想起在耳蜗里残留的麻痒感，指尖回味的蹭了蹭耳廓。
“再不走，你的草莓耳朵就要冻坏了。”
……
雪粒子打在宾利车窗上，像撒了把碎玻璃。
“再动把你丢下去。”
柳如烟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，后视镜里反复闪过王子鑫行车记录仪的画面——那辆疾驰撞来的面包车，根本就是想与顾青生同归于尽。
那辆车虽然找到了，但始作俑者藏得很好，到现在还未浮出水面。
敢如此光明正大针对顾青生的人，绝对不会是魔都之人，找起来如大海捞针。
“吱——”
ABS系统启动的震动顺着踏板窜上脊椎，柳如烟在绿灯跳转的刹那踩下刹车，却因指腹打滑误按了喇叭。
尖锐的鸣笛撕裂雪幕，惊飞了路边电线杆上的寒鸦。
“女士，内环禁鸣。”
交警的敬礼姿势带着机械般的规整，左额角的雪花状胎记在反光背心上投下阴影。
柳如烟下车接过罚单，听见副驾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。
顾青生像只破茧的蚕蛹，半个身子己拱出座椅缝隙。
“安分点！”
柳如烟后移半寸，精准抵住他肩膀。
顾青生的脑袋却从她腰间钻出来，发梢扫过羊绒大衣的腰带，带来一阵痒意。
见他还不老实，手肘微屈，轻轻撞向肋骨，将顾青生顶回座位。
“顾先生，我是小周，您还记得吗？”交警的睫毛凝着雪粒，冲着柳如烟身后招了招手，满脸堆笑。
今早他本该在另一出执勤，但收到消息临时调来，没想到遇上了顾青生！
这个曾在他们家困难到揭不开锅时，给了在校读初中的儿子资助，助全家渡过了最困难时期的大恩人，如今却像个失了智的小孩。
“小周？”顾青生从柳如烟腰间探出头，打量着交警，随即摇了摇头。
“你的帽子能借我戴戴吗？上面的雪花好可爱！”
柳如烟秀眉挑了挑，镇定自若的将顾青生推回副驾，扣上安全带，转身时还不忘对交警叔叔道歉：“以后不会犯了。”
宾利扬长而去，交警叔叔看着车辆远去的背影融入雪景，伸手摘下帽子拍了拍上面的雪花，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他的眼睛……好像在哪见过。”顾青生绞尽脑汁试图想起点什么。。
小周是柳如烟查到与顾青生有关的受帮助者之一，原本想着通过以前那些他熟悉的人看看能不能唤醒记忆，没想到失败了。
不过没关系，还有其他人，一个个试，总会有效果的。
得尽快让顾青生恢复记忆，不然京都顾家派人来……我能守住吗？
这些天，他们的行动越发频繁，要不了多久……
“脾气不好的漂亮女人！”突如其来的叫嚷震得柳如烟肩膀一颤。
顾青生的脑袋从副驾缝隙里探出来，鼻尖几乎蹭到她正在换挡的手背。
他盯着她泛白的指节，忽然伸手捏住她颤抖的指尖：“你不对劲！十分有十一分不对劲！”
“你，诶……”柳如烟抿抿唇，神色纠结，但还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停靠，双臂自然垂下，瘫倚在靠背上。
己经做好准备，迎接顾青生的骚扰。
只是等了半天，顾青生也没有下一句，他甚至还伸出两个手指探了探柳如烟的鼻息。
嗯！还热乎着！
柳如烟看着眼前晃悠的手指，忍住想咬的冲动。
忍了半分钟，憋出一句：“下一句呢？”
顾青生仰躺回后座，摊摊手，理所应当的抛了个媚眼。
“我就是随口一说，十分哪来的十一分?你好笨啊，哈哈哈哈！”
顾青生的笑声盖过了柳如烟吞咽口水的声音，也根本不敢去看柳如烟的表情。
好，很好啊！
终究还是低估了顾青生的神经度，一早上就变着法子折磨自己，现在还能给自己整点花样，等你恢复记忆了，这些账一笔笔算。
柳如烟怒拍中控，当即将踩下油门，宾利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。
顾青生不但没有害怕，还大笑出声，催促柳如烟：“好刺激！再快点再快点，没吃饭嘛？踩这么小力。”
最终柳如烟还是败下阵来，安全起见放缓了车速，生无可恋摆弄方向盘泊车。
“下车。”
柳如烟麻利解开安全带，从包包里翻出一个玩具牵引绳，套在顾青生左手腕。
魔蛋大学。
正午的阳光将操场跑道镀成蜜糖色，白幼薇的粉白羽绒服在雪地里晃成团柔软的云。
她与男同学并肩走在跑道内侧，小拇指勾着的姿态像两根并蒂生长的棉花糖。
距离保持在十五厘米，恰好是作业要求的“暧昧未遂”景别，摄影师的长焦镜头在三步外捕捉着他们踩碎薄冰的声响。
男同学的帆布鞋尖始终与她的雪地靴保持平行，白幼薇却在转身时，目光越过他肩膀，精准落在操场入口的身影上。
顾青生的黑色羽绒服衬得雪光愈发刺眼，而柳如烟指间的银镯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，像道无形的界线。
“卡！”
导演的喊声刚落，白幼薇立刻甩开男同学的手，棉帽上的毛球随着她的动作蹦跳。
迈着内八字冲向顾青生与柳如烟，棉绒裤袜在靴筒里堆出可爱的褶皱，活像只被雪光喂胖的小企鹅。
柳如烟本能地后退半步，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“顾哥哥，柳姐姐！”
白幼薇的拥抱带着雪粒的凉意，柳如烟的指尖在她背心轻点两下。
这是她们约定的“安全距离”暗号。
但怀里的姑娘却故意蹭了蹭她的羊绒围巾，睫毛上的雪粒落在柳如烟锁骨处，狡黠的笑意顺着呼吸扑在她颈侧：“柳姐姐今天喷了顾哥喜欢的雪松香呢。”
“顾哥哥真有福，天天都能抱着软乎乎的柳姐姐，好香好香！”
操场远处，男同学正帮摄影师收拾器材，看着白幼薇对另一个女人撒娇的模样，心中泛起微微醋意。
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，左手轻轻拽住白幼薇的袖口，将她从自己颈窝拉开两厘米：“作业拍完了？”
“嗯！导演说我笑得比阳光还甜。”
白幼薇退后两步，棉靴在雪地上踩出歪扭的心形。
她忽然转身，朝着顾青生扬起下巴：“顾哥哥觉得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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