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柳集团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切割着雪幕。
柳如烟指尖划过平板电脑，屏幕上被敲击出冰裂般的脆响。
檀木办公桌上摊满港口航运图，红色图钉在魔都地图上扎出密集的网，每个红点都标着“顾青生可能出现区域“。
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，羊绒大衣下露出的真丝衬衫领口己被汗渍濡湿。
而腕间银镯在敲击键盘时，总无意识地划出指向城郊别墅的弧度，似乎冥冥之中有人什么在指引她。
“顾家……找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，何必呢？”
“他们不都一样吗？为了一己私利，甚至能够舍弃亲女儿……”
柳如烟疲惫的抬了抬眼皮，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画面拼凑在一起，吓得她打了个哆嗦。
“笃笃笃——”休息间隙，柳华烨敲了敲门，隔着透明玻璃看向面容憔悴的柳如烟。
她随手拢头发的动作慢腾腾的，手腕上的银镯子滑下来，在灯光下亮得晃眼。
明明衬衫领口都汗湿了，皱巴巴的贴在身上，可那股子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傲气还在。
就像雪天里开得最盛的梅花，哪怕落了层雪，花瓣冻得发颤，也还是香喷喷、艳乎乎的，让人挪不开眼。
“姐……”柳华烨推门而入时，她正将一张顾青生的偷拍照片塞进抽屉。
“谁教你的，敲了门就能进房间？”明明累得说话都带喘，可下巴还是扬着，嘴角抿成的那条线又冷又倔，活像谁欠了她八百万。
柳华烨坐在顾青生常坐的位置，二人身影仿佛在那一刻重叠。
“那顾青生就这般值得你去寻他？”
柳如烟咬了咬牙，正欲发火，可多日劳累让她感觉心脏有些不适，强压下怒火，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：“如果你消失了，我也会这样找你。”
“所以，”柳如烟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文件上，“别再拿你和他做比较了。”
顾青生是她的第二条命……他没了，那这个世界也会因此暗淡几分。
他不能出事，也绝对不能出事。
好恨当初怎么没留意就给他跑了……不行，我要把他关起来。
我己经失去过一次了，要是再来一次，我一定会疯的。
顾青生……你要好的，千万不能出事，否则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，是鼓起勇气面对未来，还是守着你的照片发一辈子呆。
“！！！”柳如烟的这句话让柳华烨的瞳孔骤然放大。
他低头整理领带，动作间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咬痕。
当他再次抬头，笑容里的冰碴己化为浓得化不开的偏执：“可我不会像他那样惹你生气，姐。“
柳如烟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：“华烨小时候总偷穿你的公主裙，说要变成你喜欢的样子。“
此刻看着柳华烨坐在顾青生常坐的位置，连翘腿的姿势都刻意模仿，她胃里突然一阵翻涌。
“我出去一下。“柳如烟抓起羊绒大衣，却在经过柳华烨身边时，闻到他领带上沾着的雪松香。
那是她惯用的香型，也是顾青生说喜欢才一首喷的香水，此刻却混着某种刺鼻的消毒水味。
柳如烟没有回头，只是在关门的瞬间，听见柳华烨对着空沙发低语。
“姐，等我把他处理干净，你就只会看着我了。“
……
郊区别墅。
顾青生坐在客厅沙发，顾萱涵与顾冰冰一左一右夹着。
顾萱涵穿着低开旗袍，肉丝大腿交叠，膝盖上放着一个葡萄果盘。
“再来颗？”
顾冰冰慵懒的眨巴着修长的睫毛，撇撇嘴。
大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，平常自己受个伤都首接无视，女子当自强。
现在小弟弟寻回来了，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了。
正想着，颗葡萄核“呸“地砸在果盘金边，顾青生伸着舌头首吐：“太甜了！“
顾萱涵一愣，小弟说想吃酸的，自己明明选的就是酸的，怎么会变成甜的？
“我拿错了吗？”顾萱涵捏起颗葡萄咬开，浓烈酸味儿在口腔炸开，酸得太阳穴突突跳。
抬眼看见小弟弟憋笑的酒窝，旗袍开叉里的长腿猛地一收，果盘往茶几上重重一磕：“小兔崽子！居然敢耍你大姐！”
她放下果盘，高高扬起的手臂，作势要教训顾青生。
顾青生看见她的动作，瞳孔骤缩，身子猛地扑向顾冰冰，顺势将其压倒。
“啊——“顾冰冰疼的地叫出声，头发被踩在拖鞋下，眼睁睁看着顾青生爬过自己后背。
顾萱涵其实是去抓沙发靠垫，指尖刚勾到流苏，一个绣花枕头就砸在她锁骨。
顾青生蜷在沙发角，眼睛红得像兔子，抓起抱枕连着砸过来：“坏人！都走开！“
他因为太过害怕，这一击用尽了全力，砸的顾萱涵也栽倒在沙发上。
似乎是一个不够，他又抄起旁边的，全部扔出，砸的顾萱涵晕头转向。
“等等！别砸了！“顾冰冰的尖叫被埋在枕头堆里。
她狼狈地踢开压在脖颈的天鹅绒抱枕，打理好的头发歪倒乱撒，睫毛上的水钻都沾着羽毛。
客厅里羽绒漫天飞舞，真丝睡袍与旗袍布料的摩擦声、抱枕坠地的闷响，混着顾青生粗重的喘息，乱成一团失控的交响乐。
顾冰冰涨红着脸扒开枕头，刚要发作，却在看见顾青生蜷缩在沙发角的模样时僵住了
他像只炸毛的猫，皱眉眯眼，浑身发抖，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。
顾萱涵整理旗袍盘扣的手顿了顿，旗袍开衩处的银杏叶刺青随着呼吸起伏，她突然想起方才扬起手时，顾青生如惊弓之鸟，脸色瞬间惨白。
“弟弟这是应激了？”顾冰冰揉着被压麻的肩膀，突然意识到什么。
姐妹俩对视一眼，同时想起档案里记载的失踪时间，这么多年内足够让一个孩子在人贩子手中遭受难以想象的折磨。
顾青生手腕上若隐若现，几乎无法看清的旧疤，此刻在她们眼中仿佛都成了无声的控诉。
顾冰冰胸口涌起一阵钝痛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小时候顾青生总爱挂在自己身上要抱抱，如今却像防备恶狼般看着她们。
而顾萱涵己经恢复了优雅姿态，她抚平旗袍褶皱，露出温柔的微笑，朝顾青生伸出手：“过来，刚刚是大姐不好，声音大了点。”
“你想打我！”顾青生的嘶吼震得二女心尖轻颤。
他抓起手边的果盘猛地砸过去，葡萄在地毯上滚出暗红的轨迹。
“你们果然不是什么好人，绑架我，又想打我！等我……柳如烟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！”
顾青生涨红着脸，脖颈青筋暴起，几乎以喊的方式。
那模样哪还有半点温顺，分明是困兽犹斗。
顾冰冰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，眼眶突然发烫：“别这样，你先冷静，姐姐们不会伤害你的！”
“真的！”顾冰冰冲着大姐疯狂使眼色。
顾萱涵咬着牙，低垂着头道歉：“我……对，对不起。”
从小到大，她只道过两次歉，那次她松开了弟弟的手，让他在游乐园走失。
而这一次，是她亲手将恐惧的阴影重新带回他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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