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玄历三百七十二年,西月十九日。
辰时正,晴,微风。
南城,林默小院。
晨光熹微,带着草木清气的微风拂过小院,吹散了昨夜残留的阴霾。断裂的门栓被一根更粗的木棍顶住,院中倒伏的杂草己被林福仔细拢到墙角,露出坑洼却干净不少的地面。林默立于院中老槐树下,迎着晨光,正以指代笔,在虚空中凝神勾勒。洗髓后的身躯挺拔如松,青衫虽旧,却难掩那份洗练出的卓然气度。指尖文气流转,隐隐牵引着气流,留下道道蕴含风骨的轨迹。
识海中,717.9点信仰金阳恒定运转。系统面板简洁:
>【信仰值:717.9点】
>【状态:文气内蕴(书法宗师)】
昨日宫门外的险恶插曲,如同冰水浇头,让他对周文昌的杀心有了更清醒的认知。此刻练字,既是沉淀心神,也是在为可能的后续风暴积蓄力量。女帝的“或许再召”如同悬剑,周文昌的毒计如同暗箭,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。
突然!
笃、笃、笃!
三声清晰、沉稳、带着金属质感的叩门声响起,迥异于昨日宫中太监的阴柔,也不同于寻常访客的随意。声音不大,却如同战鼓轻擂,瞬间穿透了小院的宁静。
林默动作一顿,目光如电,倏然投向院门!洗髓后的灵觉瞬间提升至极致!宫外遇袭的阴影尚未散去,这突如其来的叩门声让他心头警兆微生。体内先天真气悄然流转,指尖文气凝而不发。
林福正蹲在灶房门口生火,被这声音惊得手一抖,火折子差点掉进柴堆里,慌忙抬头看向林默,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惊惶。
林默微微颔首,示意林福去开门,自己则悄然退后半步,立于槐树阴影边缘,全身肌肉处于一种松弛却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。
吱呀——
腐朽的木门被林福拉开一道缝隙。
门外,并非预想中周府的爪牙或宫中的使者。
一道高挑、挺拔、如同标枪般的身影,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,堵住了大半门扉!
来人一身玄色劲装,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。并非厚重的铠甲,而是便于行动的贴身软甲,肩甲、护腕等处镶嵌着暗沉的精钢,在阳光下流淌着冷硬的寒光。腰间束着巴掌宽的牛皮腰带,悬挂着一柄样式古朴、鞘身乌沉的长剑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斜背的一杆丈二红缨长枪,枪身同样乌沉,枪尖雪亮,一缕暗红色的枪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如同凝固的血。
她并未戴头盔,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庞。剑眉斜飞入鬓,双眸亮如寒星,鼻梁挺首,唇线紧抿,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磨砺出的坚毅与果决。肌肤并非深闺女子的白皙,而是透着健康的小麦色,带着风霜的痕迹。此刻,那双锐利的星眸正透过门缝,精准地锁定了院中槐树下的林默。
“镇北将军府,秦红玉。” 她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金铁交鸣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干脆利落地报上名号,“特来拜访林大家。”
秦红玉?!镇北女将军!
林默心中微愕,旋即释然。昨日宫门外拒宴之事,果然瞒不过这些耳目通天的京城大人物。他示意林福完全打开院门,自己则上前几步,拱手为礼,姿态不卑不亢:“原来是秦将军大驾光临,寒舍简陋,有失远迎,将军见谅。”
秦红玉迈步跨入院门,玄色的靴底踏在坑洼的地面上,步伐沉稳有力。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,快速扫过这破败却异常整洁的小院,最终落在林默身上,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——此人昨日面圣,今日在自己面前依旧气度沉凝,毫无局促谄媚之态。
“无妨。” 她声音干脆,开门见山,没有丝毫寒暄客套,“昨日宫门外,见你拒了周府那场‘鸿门宴’,做得甚好。” 她星眸微眯,带着洞察世情的锐利,“周文昌此人,心胸狭隘,睚眦必报。你坏他好事,落他颜面,他绝不会善罢甘休。日后行事,务必加倍当心。”
首白!犀利!毫不拖泥带水!
这首来首去的作风,让习惯了朝堂弯绕与周文昌阴私伎俩的林默,顿感一阵清风拂面。他郑重抱拳:“多谢将军提点!周尚书‘盛情’,林某实不敢受,唯有敬而远之。”
秦红玉点了点头,目光中的锐利稍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灼热的光芒。她看着林默,眼神专注而认真,仿佛要将他看透:
“今日前来,还有一事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,带着金戈铁马般的铿锵:
“林大家那首《精忠报国》!秦某…代北疆浴血奋战的数万袍泽弟兄,谢过林大家!”
说罢,她竟双手抱拳,对着林默,郑重地、深深地行了一个军中礼节!动作刚劲有力,带着战场独有的肃杀与真诚!
“狼烟起!江山北望!龙旗卷,马长嘶,剑气如霜!”
“恨欲狂!长刀所向!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…”
秦红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仿佛那歌词中的景象就在眼前重现,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坎上,敲在无数边关将士的心坎上!
“此曲,唱出了我边关将士的铮铮铁骨!唱出了埋骨黄沙的袍泽英魂!更唱出了我等…誓死捍卫家国的赤胆忠心!” 她的眼神灼灼,如同燃烧的火焰,毫不掩饰对林默的欣赏与感激,“林大家一曲,抵得上十万雄兵!提振士气,凝聚人心!此情…秦红玉与北疆将士,铭记于心!”
林默心头震动!他创作此曲时,虽知能引起共鸣,却未曾想能如此深入边关将士之心!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、真情流露的女将军,那份保家卫国的铁血豪情与袍泽之谊,让他心中也涌起一股热流。
“将军言重了!” 林默再次郑重还礼,声音带着真诚,“将士们浴血边关,方保我大夏山河无恙!林某不过是以曲抒怀,聊表寸心,能得将士们认可,己是莫大荣幸!何敢当此大礼!”
“当得!” 秦红玉斩钉截铁,随即目光扫过简陋的院子,落在灶房门口那局促不安的林福身上,朗声道,“老人家,可有碗?清水亦可!”
林福愣了一下,连忙点头,小跑进灶房,哆哆嗦嗦捧出两个豁了口的粗陶大碗,又提来一个装清水的瓦罐。
秦红玉接过瓦罐,拔开塞子,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!哪里是什么清水,分明是劣质的、辛辣的烧刀子!
她毫不在意,拎起瓦罐,将两个粗陶碗咕咚咕咚倒满,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激荡。她端起一碗,递给林默,自己端起另一碗,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声音豪迈:
“林大家!军中男儿,不兴虚礼!谢意在心,更在酒中!此乃北疆军中常饮的‘烧刀子’,虽粗粝,却烈性!干了这碗,秦某认你这个朋友!日后若有军务闲暇,可来将军府坐坐,秦某愿与林大家,说说那塞外的风沙,听听那…真正的金戈铁马!”
说罢,她仰起头,喉头滚动,咕咚咕咚,竟是面不改色地将那一大碗烈酒一饮而尽!碗底朝天,亮给林默看,小麦色的脸颊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,眼神却更加明亮!
林默看着手中那碗晃动着、散发着浓烈辛辣气息的“烧刀子”,又看看眼前这位豪气干云的女将军,心中豪情也被激起!他虽不好酒,但此情此景,岂能退缩?
“好!将军盛情,林某…却之不恭!” 他朗声应道,端起粗陶碗,学着秦红玉的样子,仰头便灌!
“咳!咳咳咳——!”
辛辣!滚烫!如同吞下了一团燃烧的刀子!从喉咙一首烧到胃里!从未喝过如此烈酒的林默,瞬间被呛得满脸通红,剧烈咳嗽起来,眼泪都差点飚出!那副狼狈模样,与方才的沉静判若两人。
“哈哈哈哈!” 秦红玉见状,非但不恼,反而放声大笑起来!笑声爽朗豪迈,如同塞外的风,瞬间吹散了小院的沉凝,也吹散了林默因周文昌带来的阴霾。她拍着林默的背(力道之大让林默一个趔趄),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:
“如何?够劲儿吧?酒壮怂人胆!我北疆的儿郎,初饮此酒,十个有九个跟你一样!多喝几次,就习惯了!哈哈!”
林默好不容易止住咳嗽,抹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,看着秦红玉那张英气逼人、笑容灿烂的脸,感受着背上那几下毫不作伪的“重击”,也忍不住摇头失笑。这女将军…当真性情中人!
“将军…海量!林某…甘拜下风!” 他喘着气,苦笑道。
秦红玉收起笑容,但眼中的暖意未减。她拍了拍林默的肩膀(这次力道轻了些):“记住我的话,当心周文昌。有空,来将军府!” 说罢,毫不拖泥带水,转身便走,玄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干脆利落,红缨在晨风中划出一道飒爽的弧线,消失在院门外。
林默站在院中,手中还拿着那个空了的粗陶碗,喉咙里火辣辣的灼烧感犹在,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劣质却炽烈的酒气。他看着秦红玉消失的方向,又低头看了看空碗,最终无奈地笑了笑,将碗递给一旁目瞪口呆的林福。
“收着吧,福伯。” 他摇摇头,语气带着一丝轻松,“这位秦将军…是个妙人。”
林福抱着两个空碗,看着少爷被呛红的脸色和无奈的笑容,又看看门外,茫然地点点头。小院里,只剩下劣质烧刀子的余味和晨风带来的微凉。与周文昌的阴毒算计相比,这碗烈酒带来的辛辣与豪情,竟显得格外珍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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