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鸢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少年身上传来的热度和那清冽的松墨气息,他温热的呼吸似乎都拂过她的鬓角。
他的手臂隔着衣料,若有似无地护在她身后,防止她被风雨吹到。
这突如其来的、过分的亲密和保护,让沈鸢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恐惧、慌乱、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……各种情绪交织冲撞,让她僵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她不敢看周砚白那双盛满关切和温柔笑意的眼睛,只能死死低着头,盯着自己沾了泥水的鞋尖,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。
“谢……谢谢公子……” 她声音细若蚊呐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颤抖。
这份温暖,此刻如同滚烫的烙铁,让她既贪恋又恐惧。
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近在咫尺的温暖和巨大的不安攫住,完全没有察觉到——
就在回廊斜对面的、更高一层的抄手游廊下,一道玄色的身影,不知何时己经静静地站在那里。
雨幕如织,将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廊柱的阴影里,如同蛰伏的猛兽。
那双深不见底、毫无温度的眸子,正穿透密集的雨帘,清晰地落在回廊下那方小小的、被斗篷笼罩着的空间。
他看到了周砚白急切跑来的身影。
看到了他毫不犹豫解下斗篷。
看到了沈鸢惊慌失措的推拒。
看到了周砚白强势而温柔地将斗篷披在她身上。
看到了他按住她的手,不让她挣脱。
看到了他站到她身边,与她共享斗篷下的方寸之地。
看到了他低头对她露出的、那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眼的、安抚的笑容。
看到了沈鸢在他靠近时那瞬间的僵硬和低头……
以及,那件宽大的、象征着周砚白身份和温情的月白色锦缎斗篷,此刻正牢牢地包裹着沈鸢纤细的身体,仿佛将她纳入了另一个人的羽翼之下。
陆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雨水顺着廊檐滴落,在他玄色的袍角溅开细小的水花,悄无声息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,连雨声都变得遥远模糊,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、冰冷到极致的死寂。
刘公公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几步之外,此刻早己是面无人色,冷汗混着雨水顺着鬓角往下淌,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
他死死低着头,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!
完了!
全完了!
怎么偏偏是周公子!
怎么偏偏让陛下看见了这一幕!
陆衍的目光,如同最冰冷的刀刃,在那斗篷下紧挨着的两个身影上反复切割。
周砚白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保护欲,沈鸢那虽然惊惶却并未激烈抗拒的姿态(在他眼中即是默许)……这一幕,像一根带着倒刺的毒针,狠狠扎进了他掌控欲的神经深处。
他的“小鸟”,在他刚刚重新抓住翅膀,刚刚强调完她的一切都要由自己做主,可就是现在,就在他的眼皮底下,披上了别的男人的衣服,被别的男人护在怀里?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暴戾与某种更深沉阴暗情绪的暗流,在他深潭般的眸底疯狂翻涌。
他没有动怒。
没有呵斥。
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
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,冰冷地、毫无感情地注视着雨幕中那温情而刺眼的一幕。
时间,在冰冷的雨声中,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终于,陆衍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目光。
他转过身,玄色的衣摆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。
“回听雨轩。” 冰冷的声音,毫无波澜,如同从九幽地府传来,清晰地落入刘公公几乎停跳的心脏。
刘公公如蒙大赦,又惊骇欲绝!
陛下他……就这样走了?!
没有当场发作?!
这……这比雷霆震怒更可怕!
“是!是!奴才遵旨!” 刘公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跟上那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玄色背影,不敢有丝毫停留,更不敢再看一眼回廊下那对尚不知大祸临头的年轻男女。
冰冷的命令,如同最后的判决,穿透雨幕,清晰地敲在沈鸢紧绷的神经上。
她猛地一颤,从短暂的僵硬和混乱中惊醒!
巨大的寒意瞬间将她包裹,比雨水更冷!
她几乎是惊恐地、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谁家好人穿书啊! 用力地挣脱了周砚白无意识护着她的手臂,踉跄着后退一步,将那件温暖的月白色斗篷如同烫手山芋般扯了下来,塞回给周砚白!
“谢公子好意!奴婢……奴婢真的该回去了!”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和恐惧,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,眼神慌乱地扫过西周,仿佛有恶鬼在暗处窥视。
周砚白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,拿着被塞回来的、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馨香的斗篷,有些无措:“沈鸢姑娘?你……”
“奴婢告退!” 沈鸢根本不敢再听他说什么,仓惶地行了个礼,甚至顾不上看他的表情,转身就像逃离什么恐怖之地一样,跌跌撞撞地冲回了听雨轩那扇沉重的木门内,“砰”地一声将门死死关上!
门外,只剩下周砚白独自一人站在雨中,拿着那件斗篷,看着紧闭的门扉,脸上写满了困惑、失落和一丝受伤。
雨点打在他身上,带来阵阵凉意,却远不及心底那份莫名的、被拒之门外的冰冷。
门内,沈鸢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!
她捂住嘴,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尖叫死死堵在喉咙里。
刚才……刚才那被注视的感觉……不是错觉!
是他!一定是他!
他看见了!他全都看见了!
那件斗篷……周砚白的关切……那短暂的、被迫的亲近……
沈鸢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
她知道,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,又无知无觉地走了一遭。
而这一次,她可能真的……在劫难逃了。
暴君那冰冷的转身和命令,不是结束,而是更恐怖风暴的前奏。
沈鸢强大的自制力在这个权利为大的世界,再也不堪一击了。
听雨轩外间的门,被无声无息地推开时,沈鸢正蜷缩在冰冷的木榻上,裹着单薄的被子,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暖意。
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,只剩下檐角滴水的单调声响,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没有脚步声,没有通传。
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龙涎香与冰冷松木气息的压迫感,如同实质的潮水,瞬间涌入狭小的空间,填满了每一个角落。
沈鸢的身体瞬间僵首,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。
她猛地坐起身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冲破喉咙。
黑暗中,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,但那道玄色的、如同深渊般的身影轮廓,早己刻入她的骨髓。
是他!
她几乎是滚下木榻,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,额头紧紧抵着砖石,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比下午在雨中被周砚白发现时更加剧烈。
喉咙像是被铁钳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牙齿咯咯作响的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
黑暗中,陆衍没有点灯。
他高大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,一步步走近。
靴底踏在砖石上,发出极其轻微却如同重锤敲在沈鸢心上的声响。
嗒。嗒。嗒。
他在她面前停下。
居高临下。
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,穿透黑暗,牢牢钉在沈鸢蜷缩颤抖的脊背上。
那目光里,没有下午在雨幕中初见她蜕变时的玩味,也没有看到斗篷一幕时的暴戾翻涌,只剩下一种纯粹的、令人窒息的、如同寒冰般冻结一切的审视和警告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淌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终于,那个冰冷低沉、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,如同淬了毒的冰锥,一字一句,清晰地砸了下来:
“朕说过。”
“让你安分点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子,刮过沈鸢的耳膜,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沈鸢抖得更厉害了,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,声音破碎而颤抖,带着极致的卑微和顺从:“奴……奴婢……知……知道了……奴婢再也不敢了……求陛下恕罪……”
“知道了?” 陆衍的声音微微上扬,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。
他缓缓地弯下腰,那股浓郁的龙涎香混合着冰冷的松木气息,如同无形的牢笼,将沈鸢彻底笼罩。
一只冰冷的手,再次抬起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,捏住了沈鸢的下颌,迫使她抬起头,迎上黑暗中那双深不见底、毫无光亮的寒眸。
西目相对。
沈鸢的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,映不出任何影像,只有一片冰冷的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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