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宫女。
容貌……当真是极好的！
眉目如画，肤光胜雪，尤其那双眼睛，清澈明亮，笑起来弯弯的，像盛着碎星，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。
更难得的是那份不卑不亢、落落大方的姿态，在这规矩森严的慈宁宫也毫不露怯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在皇帝身边伺候？” 太后捻着佛珠，语气和蔼了些。
“回太后娘娘，奴婢贱名沈鸢，在御书房当差。” 沈鸢回答得清晰，带着一点小宫女特有的羞涩。
“沈鸢……好名字。” 太后点点头，目光落在葡萄上，“这葡萄看着就好，难为皇帝惦记着哀家。你也辛苦了。”
“伺候陛下和娘娘是奴婢的本分，不辛苦！” 沈鸢立刻接话，笑容更甜了几分，带着点活泼劲儿，“奴婢在来的路上，还想着这葡萄这么水灵，娘娘见了定会开心，果然！娘娘您看这颜色，多像紫玉啊！奴婢家乡管这叫‘龙眼葡萄’，说是吃了能沾龙气，多子多福呢！” 她故意用略带乡音的俏皮话说着，既显得天真，又巧妙地点了“多子多福”的吉祥话。
太后果然被逗笑了：“你这丫头，嘴倒甜！还‘龙眼葡萄’？哀家看是你这小机灵鬼想讨赏吧？”
“奴婢不敢！” 沈鸢连忙做出惶恐状，随即又俏皮地眨眨眼，“奴婢是真心觉得这葡萄好，配得上娘娘的福气！而且……” 她话锋一转，语气变得真诚而“感慨”，“奴婢在宫里当差，虽时日不长，但觉得咱们后宫真是平和安乐。各宫的娘娘们对陛下都体贴入微，李娘娘前几日还亲手熬了清心粥，赵娘娘夜里抚琴为陛下解忧，周娘娘更是日日琢磨陛下的口味……姐妹们和睦，陛下也能安心朝政。这定是太后娘娘您治理后宫有方，恩泽深厚！”
她这番话，看似在歌功颂德，夸赞后宫和睦，太后治宫有方。
但听在太后耳中，却如同一根细小的刺，精准地扎在了她最在意的地方！
平和安乐？
体贴入微？
和睦？
太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，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
她捻动佛珠的速度微微加快。
皇帝登基几年了？后宫佳丽不少，可除了几个不成气候的美人，高位嫔妃空悬！
最重要的是——子嗣呢？！
一个蛋都没见着！
这叫平和安乐？
这叫治理有方？
这分明是死水一潭！
是后继无人！
沈鸢敏锐地捕捉到太后那一闪而逝的不悦，心中冷笑，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天真烂漫，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戳中了什么。
太后沉默片刻，声音依旧温和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和……试探：“你这丫头，倒是个会说话的。只是……这后宫是否真如你所言那般‘好事’频传，哀家心里……还是有数的。”
来了！
沈鸢心中警铃大作，知道火候己到！
她立刻做出惶恐又困惑的样子，微微歪着头，像是不解太后的深意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娘娘的意思是……？”
太后看着她那双“懵懂”的大眼睛，心中那点因后宫沉寂而起的郁结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，又或者……是觉得这个看似天真、口齿伶俐的小宫女，或许能成为一双她了解皇帝后宫的“眼睛”？
“哀家是说，”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，带着一种上位者的“无奈”和“忧虑”，“这后宫啊，光有表面的‘体贴’是不够的。皇帝勤政，为国事操劳，身边更需要知冷知热、能真正为他开枝散叶、绵延皇嗣的贴心人。可惜……唉……”
她点到即止，目光却带着深意落在沈鸢身上。
沈鸢心中狂喜！
太后果然上钩了！
她立刻顺着太后的话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，随即又皱起秀气的眉头，仿佛在努力思索，然后带着一种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的“耿首”，小声说道：
“娘娘说得极是！龙嗣是国本呢！不过……奴婢斗胆猜度，或许……或许是宫里的娘娘们胆子太小？只知道小心伺候，却不敢……不敢更近一步？毕竟陛下龙威深重……”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对皇帝的“敬畏”，随即话锋一转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太后，带着满满的“崇拜”和“希冀”：
“但若是有太后娘娘您这样的主心骨在，给娘娘们指点一二，或者……或者再选些性子活泼、福泽深厚的新人进来？有您老人家坐镇，娘娘们有了底气，陛下身边也热闹起来，这开枝散叶的‘好事’……不就水到渠成了吗？”
这番话，简首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！
她既点出了现有妃嫔“胆小无能”的问题（正合太后对她们“不成器”的看法），又巧妙地将“选新人”和“开枝散叶”的责任和功劳，都归到了太后“坐镇指点”上！
仿佛只要太后出手，一切难题迎刃而解，皇家子嗣指日可待！
太后看着沈鸢那张充满“真诚”仰慕和“希冀”的绝色小脸，只觉得这丫头越看越顺眼！
心思灵透，说话又中听，句句都挠到她的痒处！
这哪里是个小宫女？
分明是个贴心的小棉袄！
是上天送来帮她解决心腹大事的福星！
“你这孩子……” 太后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欣赏，她伸出手，竟轻轻拍了拍沈鸢的手背，语气亲昵，“心思倒是巧，嘴也甜！哀家看你很投缘。以后得了空，常来慈宁宫走动走动，陪哀家说说话，解解闷儿。”
“是！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典！” 沈鸢立刻跪下行礼，声音带着“受宠若惊”的激动，“能伺候娘娘，是奴婢天大的福分！奴婢一定常来！”
从慈宁宫出来时，沈鸢的袖袋里又多了一支太后赏的赤金嵌珍珠的簪子，分量不轻。
阳光照在她脸上，那恭谨温顺的笑容下，是冰封般的冷静和一丝大功告成的疯狂。
太后的线，终于搭上了！而且是以一种极其“受宠”的姿态！
她成功地在太后心中埋下了对后宫现状不满、急于推动子嗣进程的种子！
更获得了自由出入慈宁宫的“特权”！
李美人、赵美人、周美人的争宠暗流，加上太后这尊大佛即将亲自下场的明面施压……沈鸢精心编织的罗网，终于开始收紧！
火力，足够了！
现在，就等着看这场由她亲手点燃、并不断煽风助火的后宫风暴，如何席卷那高高在上的暴君了！
沈鸢捧着空了的果篮，步履轻快地走在回御书房的路上，脖颈上的伤痕在阳光下似乎也淡了些许。
她的眼底深处，燃烧着冰冷而决绝的火焰。
暴君，你的“小鸟”，不仅没有安分。
她还为你准备了一份……足以掀翻你棋盘的大礼！
游戏，现在才真正开始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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