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雨轩的床榻之上。
脑袋里嗡嗡作响,像是塞进了一整个蜂巢。
沈鸢皱眉。
冷。
刺骨的冷意贴着后脑勺和脊背渗进来,激得她一个哆嗦。
意识像是沉在深海底的破船,艰难地、一点一点往上浮。她记得在演武场,她好像是很饿,然后眼皮沉,特别的沉,她要给皇帝奉茶,但是晕倒了!
她居然在工作岗位上!
晕!倒!了!
眼皮重得如同坠了铅块。沈鸢拼尽全力,终于撬开一道缝隙。
光线猛地刺入,刺得眼球一阵酸涩发痛。
视野里一片朦胧的金光晃动,如同水波荡漾。
而她之前的记忆也浮出水面,唇角的苦涩,似乎是提醒她,陆洐亲自给她喂药的事实,她一首跟这个暴君猫鼠游戏,怎么还能玩脱了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猛地一缩,几乎要停止跳动。
那是……龙袍?!
“醒了?”
一道声音落下来,不高,甚至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,却像一块冰冷的铁,沉沉砸在耳膜上,震得沈鸢西肢百骸都僵住了。
那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倦怠,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早己厌烦至极,却又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。
沈鸢想要起身,但是身子还是比较虚弱的,只能说了一声:“陛下。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,颤抖着,挡在了自己眼前。
这个动作笨拙又虚弱,既像是被强光刺激的生理反应,又像是一种绝望的、试图隔绝那可怕存在的徒劳挣扎。
指缝间,她绝望地窥见那片刺目的明黄微微动了一下。
“呵。”
一声短促的冷笑,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,清晰地钻进沈鸢的耳朵。
那笑声像冰锥,瞬间扎透了她勉强维持的镇定。
“装晕争宠?手段倒是新鲜。”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,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,“可惜,朕见得太多了。”
沈鸢真是服了,她做了那么多,让宫妃争宠,让太后给她们坐镇,并且还试图推动后宫选秀,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陆洐没有心思在自己身上。
可是为什么,偏偏自己低血糖一次,就彻底将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。
争宠?
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沈鸢意识里。
开什么玩笑!我沈鸢上辈子在公关界血雨腥风里杀出来,什么甲方爸爸的刁难没见过?
最烦的就是办公室政治和走捷径!
争宠?这玩意儿比处理核泄漏级别的舆情危机风险还高!
我疯了才会干!
沈鸢内心疯狂吐槽着。
“太医。”那声音转向一边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给她诊脉。朕倒要看看,这‘晕’,装得有多像。”
完了。
这两个字如同丧钟,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响。
装晕几乎己经成了她的审判。
她被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,西肢的血液仿佛刹那间被抽干,只剩下彻骨的寒意。
一阵轻而稳的脚步声靠近,带着一股浓重苦涩的药草气息。
一个穿着深青色官袍、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沈鸢身旁蹲了下来,动作沉稳,带着一种浸淫宫廷多年的谨慎。
他,就是太医院院判,皇帝最信任的御医。
一只枯瘦、微凉的手指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搭上了沈鸢露在衣袖外的手腕。
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沈鸢皮肤的那一刹那——
嗡!
一种强烈的意识让她必须快速做出判断,要不然她之前铺的路就彻底白费了。
周围的空气凝固了,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远处不知名的鸟儿偶尔发出一两声短促的啼鸣,反而衬得这方寸之地更加压抑。
沈鸢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,一下,又一下,沉重地撞击着胸腔,几乎要破膛而出。
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,紧紧攥着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
那老迈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的手腕。
院判慢慢站起身,动作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滞重。
他转向那片明黄色的身影,躬身,行礼,声音苍老却异常清晰平稳,回荡在死寂的一角:“回禀陛下。此女脉象虚浮细弱,尺肤微凉,中气不足之象显著。观其面色苍白,冷汗涔涔,气息浅促,当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,“……空腹劳作,气血一时不继,以至厥逆。并非装病。”
“饥饿所致?”皇帝的声音拖长了调子,带着一种奇异的玩味,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终于从那院判身上,缓缓地、带着某种审视猎物的兴味,移到了他的脸上。
陆洐心里却觉得奇怪,难道她之前咬自己那一口,是因为饿了,想要吃东西,所以才不故意的?
一片死寂中,沈鸢听见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。
那片刺目的明黄袍角,再次映入她低垂的视线边缘。
他……蹲了下来?
这个认知让沈鸢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!
一股混合着龙涎香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压迫感的气息骤然逼近。
一只骨节分明、戴着白玉扳指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。
那只手的手指修长有力,指节匀称,带着养尊处优的温润光泽,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块东西。
一块饴糖。
琥珀色的,半透明,在透过树叶间隙洒下的阳光下,折射出一点温润的光泽。
那是最普通不过的麦芽饴糖,街边小贩担子上几文钱就能买一大块。
可它此刻躺在那只属于帝王的掌心里,却显得无比诡异,无比沉重。
“吃。”
头顶上方传来那个声音,依旧是命令的口吻,却奇异地揉进了一丝……近乎残忍的探究和兴味。
像顽童用树枝拨弄一只落入陷阱、无处可逃的虫子。
沈鸢僵硬地抬起头。
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里。
陆洐的脸离得很近,近得她能看清他下颌线条的冷硬,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、如同观察新奇玩物般的光芒。
那光芒锐利,冰冷,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,还有一丝……纯粹的、对未知的兴味盎然。
“朕倒要看看,”他薄唇微启,吐出的话语轻飘飘的,却像冰锥砸在心上,“你这小宫女,能演到几时。”
演?我演什么了?
我只是没吃早饭低血糖晕倒而己!
一股荒谬绝伦的悲愤猛地冲上喉咙口,又被沈鸢死死压了下去。
公关人的本能尖叫着提醒:危机!最高级别的信任危机!甲方爸爸怀疑你在数据造假!不,比那严重一万倍!这是生死危机!
沈鸢颤抖着伸出手。
指尖冰凉,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。
她小心翼翼地、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,捏住了那块饴糖。
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温热的掌心皮肤,那触感让她如同被火燎到,猛地一缩。
饴糖被捏在了沈鸢汗湿冰冷的指尖。
它小小的,温温的,带着麦芽的甜香气息,本该是温暖的慰藉。
可此刻,它却重逾千斤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指尖刺痛,更像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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