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鸢死死攥着那块糖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,坚硬的糖块硌着掌心,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,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凝聚了一瞬。
胃袋依旧空空如也,火烧火燎地抽搐着,疯狂叫嚣着需要能量。
低血糖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并未因方才的惊吓而消失,反而因为肾上腺素退潮而更加汹涌地反扑上来。
西肢发软,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,冷得她牙齿几乎又要打颤。
这块糖,是眼下唯一能缓解这糟糕生理状态的东西。
可是……
目光死死锁在掌心里那块小小的琥珀色上。
它不再是简单的糖块。
它是试探,是饵料,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时兴起的戏弄道具。
吃下去,意味着什么?
顺从?
承认?
还是落入他精心编织的“演戏”逻辑里?
他会满意,还是觉得索然无味,继而……?
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冲撞,每一个都带着冰冷的棱角。
公关生涯里处理过的所有危机预案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那些应对媒体、安抚客户、引导舆论的技巧,在绝对的生杀予夺面前,一文不值。
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双明黄的龙靴,还停留在原地,纹丝不动。
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牢笼,将她死死钉在原地。
他甚至不用说话,那沉默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逼迫和审问。
吃?还是不吃?
胃袋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,伴随着一阵更深的眩晕袭来,视野边缘开始发黑。
身体的本能疯狂叫嚣着屈服。理智却在尖啸着警告:代价!未知的代价!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冷汗沿着额角滑落,滴进眼睛里,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。
沈鸢猛地闭了一下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、近乎麻木的决绝。
不吃?
难道等着真的再次晕倒在他面前?
那恐怕只会坐实“演戏”的罪名,下场只会更糟。
罢了。
手指微微用力,坚硬的饴糖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。
沈鸢慢慢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手,将那小小的糖块送到唇边。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傀儡。
就在饴糖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,一个极其清晰、带着无尽疲惫和冷嘲的声音,突兀地在她自己的脑海里炸响:
【沈鸢啊沈鸢……你上辈子签过的那些魔鬼甲方加起来,都没眼前这位……难缠。】
那声音冰冷,带着穿越时空的荒谬感,像一根细针,精准地刺破了此刻紧绷到极致的神经。
嘴唇终于碰到了那坚硬的糖块表面。
带着一丝尘土和龙涎香混合的怪异气味。
她用牙齿费力地磕下一小块,甜得发齁的糖浆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,黏腻地裹上味蕾。
浓郁的甜味在舌尖炸开,带着一种粗粝的、原始的冲击力,瞬间压下了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烧感。
这熟悉又陌生的甜,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电流,短暂地驱散了西肢百骸的虚浮冰冷。然而,这生理上的片刻舒缓,却丝毫无法撼动心底那沉甸甸的巨石。
沈鸢低着头,小口小口地、近乎机械地啃噬着那块坚硬的饴糖。
每一口都嚼得极其艰难,仿佛在吞咽沙砾。
甜腻的味道混杂着口腔里弥漫开的、淡淡的血腥气——方才太过紧张,竟不知何时把下唇内侧咬破了。
眼角的余光,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,死死钉在那双咫尺之遥的明黄龙靴上。
金线绣成的龙爪盘踞在云纹之上,狰狞而威严,代表着不容置疑的皇权。
那双靴子稳稳地立在那里,纹丝不动,如同磐石。
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,沉甸甸地压在头顶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重量。
沈鸢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居高临下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探针,冰冷地、饶有兴味地扫描着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,每一次吞咽,甚至每一次睫毛的颤抖。
他在等。
等着看沈鸢“演”不下去,等着看她露出破绽,等着看她这只落入掌心的虫子,如何徒劳地挣扎,最终……原形毕露?
或者,他只是在享受这种掌控感?
掌心里残余的饴糖碎屑被冷汗濡湿,黏腻地粘在皮肤上。
胃里那火烧火燎的空虚感被甜腻暂时填满,但另一种更深的、源自灵魂的寒意却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,顺着脊椎向上爬。
那块饴糖,哪里是救命的稻草?
分明是悬在头顶的利剑!
是无声的宣判!
是比前世任何一份“甲方爸爸的特别关爱”都要沉重万倍的枷锁!
这哪里是皇宫?
这分明是世上最凶险、最不讲劳动法的黑心作坊!连……连低血糖……都他妈是死罪!
“咯吱……”
极其细微的声响,是从沈鸢紧咬的牙关里泄出来的。
口腔里甜腻的糖浆混着铁锈般的血腥味,黏稠得令人作呕。
她死死攥着掌心最后一点黏腻的糖渣,指甲深深陷入肉里,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,成了此刻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清醒的锚点。
皇帝陆洐那句冰冷的“演到几时”,如同无形的枷锁,牢牢套在沈鸢的脖颈上。
他并未明说处罚,也未再召见,可那种被猛兽在暗处盯视的感觉,如影随形。
难不成他己经知道后宫这些嫔妃是她的手笔了?
不应该呀,她做的特别的谨慎。
就算是要怀疑也是应该怀疑太后啊。
可是谁料,接下来的工作变动,让沈鸢有些懵。
被“荣升”为御书房外殿的洒扫宫女。
只能在御膳房的门口,不能再进殿内了。
这是什么意思?明贬暗升,还是警告她对外透露的消息的惩罚?
这位置微妙至极——离权力中心近得令人窒息,却又卑微得如同尘埃。
每日卯时初刻,她必须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,用一方半湿的软布,一寸寸擦拭那些光可鉴人的砖缝。
龙涎香的气息从紧闭的殿门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,混合着墨香和一种沉重的、权力的味道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,那明黄的身影就在一门之隔。
殿门开启的细微声响,总是能让她脊背瞬间绷紧,擦地的动作僵硬如石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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