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洐的身影会出现在门口。
有时是去上朝,有时是去议政。
他从不看她,目光永远落在前方虚空,步伐沉稳而带着一种天然的威压。
可沈鸢能感觉到,那目光的余光,如同冰冷的探针,总会在经过她跪伏的身影时,若有似无地扫过。
一次,两次……十次。
每一次,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凌迟。
他似乎在观察,观察一块石头,或者一个等待验证的实验品,验证她是否会露出“演戏”的马脚。
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的神经碾碎。
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,不知是饿的,还是纯粹被这无形的威压压迫所致。
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,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那方小小的抹布里,指甲死死抠着冰冷的砖缝,用那点尖锐的刺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,绝不能晕倒,绝不能出错。
“沈鸢,动作快些!别磨蹭!”掌事嬷嬷尖利的呵斥在耳边炸响,带着不耐烦。
沈鸢猛地回神,加快了擦拭的动作,掌心下冰冷的金砖映出我苍白而麻木的脸。
出宫。
这两个字,成了在心底反复灼烧的唯一念头。
像黑暗中唯一的光亮,支撑着她在这令人窒息的牢笼里苟延残喘。
沈鸢开始利用一切碎片化的时间,用前世危机公关训练出的观察力和信息整合能力,像蜘蛛一样,小心翼翼地编织着逃离的网。
她前面的那些手段,彻底被抛弃。
原本是打算在文渊阁等到25岁出宫的,可是重新被带回这里。
她又打算利用掌院学士周清源的小儿子周砚白的喜欢,想着赐婚离开这里,可是被皇上警告了。
她又搅浑后宫女人争相斗艳,让皇上忙起来,忽略自己,可是也失败了。
以她低血糖为契机,前面所有铺的路,全部失败了。
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。
哪道宫门守卫换防最松懈?
侍卫轮值的路线如何?
内务府采办的车马几时出宫?
宫墙外护城河的水流缓急……这些信息,如同散落的珠子,被她一点一滴,在每一次低头行走、每一次伫立角落时,用眼角的余光捕捉、在心底默默串联。
大脑高速运转,模拟着无数种可能的路线和突发状况的应对预案。
这日午后,日头有些烈。沈鸢被临时派去给御花园西角当值的侍卫送解暑的绿豆汤。沉重的食盒勒得手指生疼,汗水沿着鬓角滑落。
“沈鸢姑娘?辛苦你了!”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。
沈鸢抬头,是侍卫陈平。
他是新调来的,家就在京城近郊,身上还带着宫墙外那种未被磨灭干净的生气。
他大概二十出头,浓眉大眼,笑起来一口白牙,在沉闷压抑的宫廷里,像一缕不合时宜的清风。
他快步迎上来,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她手中沉重的食盒。
“这大热天的,怎么让你一个人拎这么重的东西?”他语气带着真诚的关切,眉头微蹙,“快放下歇歇。”
那份自然而然的热忱和毫无心机的笑容,像一道暖流,猝不及防地撞开了她这颗冰封己久的心防。
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,因这纯粹的善意而有了极其细微的松动。
“多谢陈侍卫。”沈鸢下意识地回了一句,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短暂的弧度。
那笑容很浅,带着疲惫和一丝久违的、近乎本能的感激,转瞬即逝。
在危机公关的生涯里,这种社交性的微笑早己刻入骨髓。
可在这深宫,对着一个真诚释放善意的同龄人,这笑容里,竟掺杂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真实温度。
吉诚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然而,就在她唇角那点微末弧度尚未完全敛去的瞬间——
“咔哒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清晰得如同玉碎冰裂的脆响,突兀地从侧后方传来!
那声音太熟悉了!是某种质地坚硬的玉石被生生捏断的声音!
一股冰冷刺骨、如同极地风暴般的寒意,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!
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!
沈鸢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似乎都凝固了。
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,她猛地循着那声音的方向,僵硬地转过头——
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丛茂密紫藤花架下,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静静伫立。
陆洐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,阳光透过浓密的藤叶,在他身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,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凝如铁的寒意。
他的视线,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,精准无比地钉在她的脸上。
那目光里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是惊愕?
是难以置信?
还是……一种被彻底冒犯、被彻底激怒的狂暴?
那张俊美却常年冰封的脸上,此刻每一根线条都绷得死紧,下颌的肌肉微微抽动。
他垂在身侧的右手,正缓缓松开。
几点细碎的、莹白的粉末,从他修长的指间簌簌飘落,无声地掉在深色的泥土上。
那是……他拇指上那枚象征帝王身份、触手生温的白玉扳指!
他竟生生捏碎了它!
巨大的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手,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,让她几乎窒息。
沈鸢突然想起来,他几次的警告。
而自己如今这个样子,就是在挑衅,无视他的警告。
天呐,他可不要这么想,这都是巧合,巧合懂不懂啊。
陈平也察觉到了异样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变得煞白,捧着食盒的手微微发抖,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。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,凝固在这一刻令人窒息的死寂里。
紫藤花的香气依旧馥郁,阳光依旧灿烂,可空气却沉重得如同铅块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陆洐动了。
他没有看陈平一眼,仿佛那个侍卫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。
他迈开步子,一步一步,踏过那些散落的玉屑,径首向沈鸢走来。
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,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凛冽的杀意。
那股混合着龙涎香和暴怒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墙壁,轰然压至。
高大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。
沈鸢甚至能看清他明黄常服衣襟上用金线绣出的细密龙鳞纹路,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。
下颚猛地传来一阵剧痛!
他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,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,狠狠攫住了她的下巴,强迫她抬起头,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、此刻却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里,方才的复杂情绪己被一种纯粹的、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所取代。
冰冷,锐利,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。
他俯视着沈鸢,薄唇开合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挤出来,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,狠狠砸向沈鸢的耳膜上:
“沈鸢。”
“给朕听清楚。”
“你的笑——”他手指的力道加重,痛得她眼前发黑,“只能属于朕。”
剧痛从下颚蔓延开,火辣辣的,几乎要捏碎骨头。
呼吸被他身上那狂暴的气息压迫着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。
视野里,他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是唯一清晰的存在,冰冷,偏执,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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