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鸢知道不能再等了。
这几乎是甲方跟你玩名牌了,所以她必须加快逃跑的进度。
秋猎要开始了。
如果能够抓住这次机会,或许可以试试。
而她也特别的幸运,她的名字就在这次秋猎的名单之中。
沈鸢开始盘算着日子,将自己少的可怜的物品整理一遍又一遍,就怕什么东西落下了。
狩猎的日子终于来了。
天还没透亮,沉沉的铅灰色压在宫墙之上。
沈鸢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那方狭窄的屋子里,指尖拂过摊在铺盖卷上那几件粗布旧衣。
布料磨损得厉害,边角处磨出了毛边,透着一股子洗不净的黯淡灰白。
她慢慢蹲下,将手探进冰冷的炕洞里,摸索着,指尖触到一个用厚实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。
包袱不大,却沉甸甸地坠手,那是她入宫一年来,攒下的全部。
碎银子还有银票,以及各宫娘娘赏赐的首饰。
有了这些东西,楚宫的生活应该会很好,总好过这深宫大院内。
而且这还是一个书中的世界,她疯了才愿意留在这宫内。
逃!必须逃!
她小心解开粗布外衫的衣角缝线,动作却异常精准。
将那小包袱塞进去,再一针一线细细缝死。
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,粗硬的布料紧贴着她的腰侧皮肤,沉甸甸的。她首起身,最后扫了一眼这间困了她一年的斗室——冰冷的光线从高窗吝啬地透入,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微尘,西壁空荡,只余下一张冰冷的炕和一个斑驳的旧木箱。
这里没有值得带走的,除了她自己这条命。
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马匹不安的嘶鸣,混合着内侍尖细的催促声。
狩猎的队伍在集结。
沈鸢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,压下那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的心跳。
她推开门,低着头,迅速汇入鱼贯而出的宫女队伍里,像一滴水融入浑浊的溪流。
车轮碾过宫门厚重的青石板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沈鸢缩在摇摇晃晃的宫车最角落的阴影里,努力把自己蜷得更小。
宽大的宫车帘幕低垂,隔绝了外面深秋的萧瑟景象。
空气里弥漫着脂粉、尘土和马匹混杂的沉闷气味。
车厢里其他几个宫女压抑着兴奋,低低地议论着宫外的景致、围场的传闻,还有那位高坐御辇之上的年轻帝王。
“听说皇上今日兴致极高,要亲自射虎呢!”
“哎呀,圣上龙章凤姿,骑射功夫定是极好的……”
“快看快看!那边是枫叶吗?红得真好看!”
她们的絮语嗡嗡地钻进沈鸢的耳朵,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。
她垂着眼,目光死死定在自己放在膝头的双手上,指甲修剪得很短,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紧而微微发白。
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,即使隔着重重车帘,即使她缩在最深的阴影里。
那道目光,炽热、专注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像无形的烙铁,反复熨烫着她的脊背。
她知道是谁。
陆洐。
那个坐拥天下、生杀予夺的帝王。
他毫不掩饰他的偏爱,从她被意外拨去御前奉茶那日起,他的目光就如影随形。
起初是好奇,然后是探究,渐渐变成了如今这让她浑身发冷的占有欲。
他知道她怕他。
她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,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,回话时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她越是躲闪,他眼底的兴味似乎就越浓,有时甚至会故意屏退左右,留她一人,用那种慢条斯理、近乎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刮一遍。
那目光里没有轻贱,只有一种笃定的、仿佛看着一件迟早会归属于自己的所有物的平静。
那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让沈鸢恐惧。
如同蛛网缠身,越是挣扎,缠绕得越紧。
她只想逃,远远地逃开这令人窒息的注视和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。
车轮辘辘,不知过了多久,车身猛地一顿,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勒马声和吆喝声。
围场到了。
车帘被猛地掀开,一股混杂着枯草、泥土和马粪气息的凛冽寒风首灌进来,激得沈鸢打了个寒噤。
她跟着众人下车,眼前豁然开朗。
连绵的丘陵起伏,深秋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枝桠,倔强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远处是莽莽苍苍的密林,像一道巨大的墨色屏障。
皇家禁卫军早己将这片开阔地团团围住,甲胄森然,旗帜猎猎。
临时搭建的明黄御帐在空旷的草地上显得格外醒目。
陆洐的御辇停在最前方。
他一身玄色绣金的劲装骑射服,勾勒出挺拔劲瘦的身形,肩背宽阔,腰身紧束。
他没戴冠冕,只用一根墨玉簪挽着发,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。
他正微微侧身,听着身边一位武将的奏报,下颌线条绷紧,神情专注而冷冽。
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,落在他身上,仿佛也畏惧那周身无形的威压,只敢在他脚边投下淡淡的影子。
沈鸢只看了一眼,就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低下头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。
她迅速混入忙着布置营帐、准备器具的宫女队伍中,刻意让自己显得忙碌而笨拙,尽量避开御帐附近那片无形的禁区。
她抱着沉重的铜盆去打水,水波晃荡,映出她苍白的脸和眼底藏不住的惊惶。
营地的喧嚣逐渐被一种蓄势待发的紧张取代。
号角低沉雄浑地响起,撕裂了围场的寂静。
马蹄声如滚雷般骤然腾起,大地微微震颤。
狩猎开始了。
禁卫军簇拥着陆洐,如同黑色的洪流,卷起漫天尘土,向着远处的密林呼啸而去。
那一片玄色很快消失在枯黄的山坡之后,只余下蹄声的回响和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尘土混合的气息。
营地顿时空旷了许多,只留下看守的侍卫和忙碌的宫人。
沉重的压力仿佛随着那道玄色身影的远离而骤然减轻。
沈鸢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垮了一丝。
她抬起头,望向那片如巨兽蛰伏的密林深处,灰蒙蒙的天光下,林木的轮廓显得阴郁而神秘。
就是那里。
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片墨绿与深褐交织的阴影。
只有趁着这混乱的空隙,钻进那迷宫般的林子深处,才有挣脱樊笼的可能。
她悄悄挪到营地边缘堆放杂物的地方,借着几个大木箱的遮挡,动作极快地解开腰间系着的两个小布包。
一包是捏得紧实的干硬面饼,另一包是粗盐粒。
她将它们小心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,粗砺的布料摩擦着皮肤。
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,脚步却下意识地朝着远离御帐、靠近外围树林的方向移动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每一刻都像在油锅里煎熬。
沈鸢强迫自己忍耐着,等待着。
天空的铅灰色越来越浓重,沉甸甸地压下来,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潮湿腥气。
风也变了,不再是干冷,而是裹挟着水汽的寒意,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营地,吹得旗帜呼啦啦乱响,也吹得她单薄的宫装紧贴在身上,寒意刺骨。
营地里的宫人们开始不安地走动,低声议论着天气。
几个侍卫抬头望天,脸上也显出凝重。
就是现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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