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言跟着白露走出更衣室时，第一滴雨如豆粒般重重砸在他后颈，那凉意瞬间穿透皮肤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风卷着潮湿的土腥气，如一头咆哮的野兽灌进走廊，那味道刺鼻而浓烈。
远处传来场务声嘶力竭的喊叫声，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急切：
“置景棚塌了！木料堆压坏了屏风！”
林导的大嗓门紧跟着炸响，震得人耳朵生疼：
“什么？原定后日拍的内景现在连骨架都没支起来？”
白露攥着剧本的手指发白，那剧本被她的手攥得皱巴巴的，似乎都快被揉碎了。
顾言不用看都知道她在想什么——这场室内戏是她进组以来台词最多的一场，原本该是她向导演证明自己的机会。
“改拍外景！”
林导抹了把脸上如注的雨珠，那雨水顺着他的手臂簌簌落下，
“后山那处断墙，不是说要拍暴雨追凶的过场戏？现在天时地利都凑齐了！”
副导演李志远抱着场记本跑过来，脚步在雨中溅起朵朵水花：
“可替身演员——”
“王哥刚才来电话说他奶奶病危，赶不过来了！”
场务小吴的声音被如雷的雨声撕成碎片，若有若无地传进众人耳中。
顾言望着雨幕里慌乱的人群，那雨幕像一层厚重的纱帘，让人的视线变得模糊。
他的手在裤袋里轻轻蜷起，能感觉到手心微微沁出的汗。
前世这时候，替身缺席导致这场戏被迫改期，白露被导演骂“连个过场戏都等不起”，后来那场追凶戏里她被真雨浇了三小时，高烧三天却连句安慰都没得到。
“我可以试试。”
他往前跨了半步，雨水顺着帽檐如线般滴在肩头，湿冷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。
赵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，金链子在雨里泛着冷光，那光如同他眼中的恶意。
“顾言？你当替身是过家家呢？连个特约都没混上，还想露脸？”
他扯着嗓子笑，那笑声在雨中显得格外刺耳，
“上回抢剧本会风头，今天倒敢抢替身活计——也不照照镜子，你那身板能扛住威亚？”
顾言望着赵磊发红的眼尾，那眼尾的红色像是被怒火点燃。
前世这时候，赵磊正和制片方的人喝酒，把他的替身影约截胡给了自己的表弟。
而他表弟在威亚上吓哭，导致那场戏重拍七次，白露被连带骂“克组”。
“赵哥记性差。”
他声音不大，却盖过了如鼓的雨声，
“上个月《江湖令》的夜戏，威亚师傅夸我‘比专业替身还稳’的录音，您没忘吧？”
赵磊的笑僵在脸上，顾言看见他喉结动了动，转身时金链子撞在场记板上，发出清脆的响，那声响在雨中格外清晰。
“行，死马当活马医！”
林导挥了挥手，
“小顾，你跟武指对下走位——十分钟后开拍！”
雨越下越急，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，打在地上溅起高高的水花。
顾言站在断墙下，听武指快速说着“从左面翻上墙头，翻滚两圈后滑到阴影里”。
那断墙在雨中显得格外斑驳，墙皮被雨水冲刷得一块一块往下掉。
他望着三十米外的监视器，看见白露穿着水袖戏服站在雨里，发梢沾着雨水，像朵被打湿的玉兰。
那水袖在雨中随风飘动，如同仙女的丝带。
白露也看到了顾言，她朝顾言轻轻挥了挥手，眼神里带着鼓励。
“各部门注意！A！”
第一遍试拍就出了岔子。
扮演追兵的群演大概是被雨浇懵了，本该往右侧跑的人突然往左窜，眼看要撞进镜头。
顾言心下一紧，右脚猛地蹬住墙缝，那墙缝里的泥水被他蹬得飞溅出来。
侧身横移半米，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砖墙上，那砖墙冰冷而粗糙，正好替那群演挡住了摄像机的视野。
“卡！”林导从监视器后探出头，“刚才那个穿灰布衫的！你怎么回事？”
顾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那雨水带着泥土的腥味。
他听见王姐在旁边小声说：
“那不是顾言么？刚才那下侧移，动作比替身还利落。”
李志远拍了拍他肩膀：
“可以啊小子，反应够快。”
这时，白露隔着雨幕给顾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。
第二遍开拍时，顾言的动作精准得像刻在脑子里。
翻墙时他记得前世武指说“手腕要扣住砖缝”，那砖缝里的雨水冰凉刺骨；翻滚时想起替身说“雨天地滑，膝盖要微屈缓冲”。
当他滑进阴影的刹那，听见林导喊：“过！这条行！”
雨幕里突然响起掌声，作者“树林的微风”推荐阅读《重生文娱：我用十年记忆追白露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那掌声在雨中显得格外热烈。
顾言抬头，看见白露站在伞下冲他笑，发梢的水珠子落进衣领，她却像没察觉似的，眼睛亮得能映出闪电。
顾言也对着白露露出了笑容，还俏皮地挑了下眉。
轮到白露的戏份时，雨势更猛了。
她扮演的侠女要在雨中吼出那句“风起云涌，人心未定，这江湖，我偏要闯他个朗朗乾坤！”可第一遍台词说到一半，她突然顿住，睫毛上挂着雨珠，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。
那雨珠在她的睫毛上摇摇欲坠，仿佛下一秒就会滑落。
顾言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前世此刻，白露因为忘词被导演骂“脑子进水”，后来她躲在化妆间哭，说“明明在家练了二十遍”。
他望着她攥紧的戏服下摆，那戏服下摆被雨水浸得湿透，弯腰假装捡场记本，低声道：
“情绪爆发在‘闯’字，气要提在胸腔。”
说话时，他不经意地碰了下白露的手，两人的手触电般地分开，顾言的脸微微泛红，白露也低下了头。
白露的睫毛颤了颤，像是被顾言的话触动。
第二遍开拍时，她的声音裹着雨声炸响：
“风起云涌，人心未定——”雨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淌，她却扬起头，眼底燃着簇小火，“这江湖，我偏要闯他个朗朗乾坤！”
林导猛地站起来，掌心里的场记板差点掉地上：“好！这条过！”李志远拍着大腿笑：“这小妮子，刚才那股子狠劲，绝了！”
收工的时候，雨总算小了些。
剧组众人抱着道具往棚里跑，顾言却站在原地没动——他看见白露站在断墙下，戏服被雨水浸得透湿，发梢的水成串往下掉，妆面被冲得斑驳，像只落汤鸡，却还在和场务确认明天的戏份。
他摸出兜里的伞。
这把伞是今早特意从宿舍带的，伞骨是加固过的，伞面印着淡青色的竹纹——前世白露说过，她最喜欢雨后的竹林。
“白老师。”
他走过去，伞面悄悄往她那边倾斜十五度，那倾斜的角度仿佛藏着他的心意，“小心感冒。”
白露转头，发梢的水溅在他手背上，那水冰凉刺骨。
她接过他递来的干毛巾，指尖还带着凉意：
“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？”
“我猜的。”
顾言望着她用毛巾擦头发时的发旋，那发旋像是一个小小的漩涡，
“就像我猜你今天会忘词，但一定能记起来。”
白露的动作顿了顿，她的
她望着他被雨水浸透的衬衫，突然笑了：
“你很特别。别人要么夸我演得好，要么催我快换衣服，只有你——”她把毛巾按在他肩上，“会先给我撑伞。”
顾言的耳尖发烫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。
他听见棚里传来赵磊的喊叫声：“顾言！来领今天的片酬！”
片酬单上的数字让顾言的指尖蜷了蜷。
150块——明明他从早上六点跟到晚上八点，该是300块的日结。
赵磊把笔往他怀里一扔，心里想着：
“这小子居然敢跟我作对，今天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，克扣他的片酬，看他还怎么嚣张。
”“群演加替身，算你半天工钱，爱签不签。”
顾言望着他金链子上沾的泥点——刚才抢伞时摔的吧？
他没说话，摸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，镜头对准墙上的排班表：
“赵哥，今天的出勤记录在这儿呢。”
他晃了晃手机，“我给陈小曼发一份备份，省得您记错。”
赵磊的脸涨得通红，他的手在裤袋里攥成拳，却到底没敢发作——制片主任的邮箱还躺着他昨天威胁人的录音呢。
雨还在下，那雨丝如雾般笼罩着一切。
顾言抱着场记本往宿舍走，裤袋里的手机震了震。
是陈小曼发来的消息：
“备份收到，放心。”他望着远处棚里亮着的灯，白露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影子。
前世的雨也是这么大。
那时候他蹲在屋檐下，看着白露被黑稿骂“靠潜规则上位”，看着她的戏被一剪再剪，看着她最后倒在暴雨里的消息登上热搜。
而今生的雨里，他替她挡住了穿帮的群演，补全了忘词的台词，还让赵磊的算计落了空。
顾言摸了摸兜里的场记本，里面夹着他昨晚写的新剧本大纲。
雨水打在脸上，他却觉得浑身发烫——这场雨冲掉了前世的泥泞，也浇开了他和她的新故事。
他抬头望向天空。
铅灰色的云缝里，有颗星星正努力往外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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