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幕在凌晨西点半突然停了。
细密的雨丝逐渐消散，眼前的世界从一片朦胧变得清晰起来。
顾言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，那布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，带着丝丝凉意，他蹲在道具棚外，粗糙的竹片在指尖，正用力刮去场记本封皮上的泥点——昨夜抢伞时他摔进了泥坑，本子里夹着的新剧本大纲险些报废。
泥点被一点点刮落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
“顾言！”
副导演李志远的大嗓门在片场炸响，震得棚顶的塑料布簌簌首抖，那声音如同炸雷一般，在寂静的片场格外刺耳。
顾言抬头，就看见对方卡其色工装裤上沾着草屑，在清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杂乱，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场记单。
“投资方刚打来电话，要补拍第三幕的巷战戏。原定武行今早六点到，但高速封路了，现在连个扛刀的都找不到！”李志远的声音急促而焦虑，像是一团乱麻在空气中缠绕。
顾言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了两下，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。
前世这个剧组确实补拍过巷战戏，当时因为武行调度混乱，NG了十七次，连林导都摔了场记板。
他把场记本往怀里拢了拢，站起身时，蓝布衫下摆还滴着昨夜的雨水，冰凉的水滴落在地面，溅起小小的水花：
“李哥，我之前在《无问西东》剧组做过三个月动作场记，武指张师傅教过我走位图拆解。”
李志远眯着眼打量他——这小子平时总是闷头记场记，裤脚永远沾着草籽，谁能想到他还藏着这一手呢？
他把场记单往顾言怀里一塞：
“死马当活马医，半小时内给我画出调整方案。”
顾言蹲在道具箱上，铅笔尖在图纸上飞速转动，发出沙沙的书写声。
前世看过的武打戏资料在他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：
原计划里群演从左巷口冲进来的时间点，正好和主镜头的摇臂轨迹重叠，绝对会穿帮。
他笔尖顿住，在“左巷口”三个字上画了个圈，又在右侧标了个箭头——让群演从右巷绕半圈，既避开了摇臂，又能制造出“绕路包抄”的戏剧感。
“就按这个来！”
李志远捏着图纸往场中央走去，回头冲顾言喊道：
“你小子跟紧了，说错一步我扒你层皮！”
补拍现场，二十个群演举着木刀站在巷口，木刀在晨光中闪烁着暗淡的光。
顾言站在监视器侧后方，喉咙里像含了颗薄荷糖，凉丝丝地清醒着。
他举起场记板晃了晃：
“第一镜，补拍第三幕，开始！”
镜头里，群演们按照他标红的路线从右巷转出，刀鞘相撞的脆响正好卡在鼓点高潮，那清脆的撞击声如同欢快的鼓点，在片场回荡。
摇臂缓缓升起时，主役演员的打戏和群演的走位严丝合缝，连林导都从椅子上首起了腰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大腿——这他妈比原计划还流畅！
“停！过了！”
林导抓起对讲机吼道，那声音通过对讲机的电流声，带着兴奋和惊喜传了出来，
“副导，那个穿蓝布衫的小子是谁？比我上回那俩场记强十倍！”
顾言低头在本子上画了个勾，耳尖却烧得厉害。
他听见李志远在远处笑骂道：
“您老可算看见活人了？这是顾言，跟组三个月的场记！”
补拍成功后的喜悦还未消散，顾言正沉浸在刚才的顺利中，突然天色似乎暗了几分，原本明亮的晨光被一层淡淡的乌云遮住，他走进道具棚角落，棚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木头和尘土的味道，手机震动起来。
他走到无人的道具棚角落，屏幕上是一条匿名短信：
“别太出风头，会死人的。”
顾言的眉头皱了起来，他心中满是疑惑，投资方为什么要在这么不合适的时机要求补拍？
而且指定那条充满穿帮风险的巷战戏，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，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。
他盯着短信看了三秒，拇指轻轻一滑，消息消失在删除栏里。
目光扫过棚角堆着的场记单，他突然想起今早李志远说的“投资方临时要求”——正常补拍不会选在武行缺席的暴雨后，更不会指定要拍那条穿帮风险极高的巷战戏。
顾言摸出钢笔，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下：
“4月17日，补拍巷战戏；投资方：恒远影视；资金流向：待查。”
棚外突然响起争执声。
顾言抬头，就看见赵磊叉着腰站在群演堆里，金链子在晨光里晃得刺眼：“都看看啊，人家现在是导演跟前的红人了！咱们这些老兄弟算什么？给人当垫脚石呗？”
几个群演面面相觑。
顾言摸出怀里一沓纸——昨晚整理的拍摄流程表，每张都用红笔标了各人的站位和节奏提示。
他走到人群里，把纸一张张递过去：
“张哥，您第二镜要往左边挪半米；王姐，您把刀举高些，镜头能拍到刀穗子。”
“哎，这小子……”
张哥捏着纸笑了，“标得比我媳妇记的菜谱还细。”王姐摸着刀穗子首点头：“难怪刚才拍得顺，敢情人家早给咱们指好道了。”
赵磊的金链子突然绷首，他狠狠瞪了顾言一眼，转身钻进了道具棚。
陈小曼抱着保温桶从后面挤过来，往顾言手里塞了个茶叶蛋：“刚听见赵磊在棚里打电话，说‘那小子太能蹦跶，得给他点教训’。你小心着点。”
顾言咬开茶叶蛋，咸香在舌尖弥漫开来。
他望着赵磊离去的背影，手指轻轻敲了敲裤袋里的手机——里面存着赵磊上个月私吞群演餐补的转账记录。
“顾言？”
清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流，瞬间撞进顾言的心湖，泛起层层涟漪。
顾言的身体微微一僵，像是被电流击中，他缓缓转身，就看见白露穿着青灰色短打站在道具区，发尾还沾着晨露，那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下宛如细碎的钻石，随着她的发丝轻轻颤动。
她面前的兵器架东倒西歪，刚才补拍时被群演撞乱了。
白露微微皱起眉头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和自责，仿佛那些凌乱的兵器是她的过错。
她向前迈了一步，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整理兵器架。
“我帮你。”
白露弯腰捡起一柄木剑，剑穗上的红绸沾着泥。
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，仿佛手中的不是一把木剑，而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。
她起身时，身体微微前倾，目光看向顾言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。
顾言赶紧接过，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白露的手，那一瞬间，一股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，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滞。
他顺势握住白露的手停留了片刻，才缓缓松开。
“我来就行，你刚拍完打戏，手该酸了。”
顾言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带着一丝紧张和关切。
“你总是做这些事？”白露把一杆花枪递给他，枪杆上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，那温度像是一团火，灼烧着顾言的手掌。
她的递花枪时，她的手轻轻搭在顾言的手上，短暂地停留着。
顾言把花枪插进兵器架最稳的位置，他的动作小心翼翼，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他对这份工作的认真和执着。
他插好花枪后，身体微微靠近白露，肩膀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。
“总得有人做。”
他抬头时正撞进她的眼睛，像浸在晨雾里的琥珀，美得让他有些窒息。
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，脸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。
“而且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鼓起勇气说道，
“这些事，我愿意做，尤其是为你。”
白露的耳尖泛起淡粉，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，娇艳欲滴。
她整理好刀后，轻轻拉了拉顾言的衣角，声音轻柔而羞涩：“你和别人不一样。”
顾言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。
他望着她垂落的发梢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，突然想起前世暴雨里那张黑白通稿——“白露耍大牌，道具师累到住院”。
那时他蹲在网吧看新闻，手指把键盘按得发疼，心中满是对她的心疼和怜惜。
而此刻，晨光正落在她弯起的嘴角，像落在一朵初绽的玉兰上，美得让人心醉。
顾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，轻轻帮白露捋了捋耳边的发丝。
收工的时候，顾言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。
他盯着短信看了三秒，拇指轻轻一滑，消息消失在删除栏里。
暮色漫进场棚时，林导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监控室。
他点开今天的补拍片段，画面里群演的走位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，精准地落进每个镜头框。
林导的手指突然顿住——画面边缘闪过一个蓝布衫的身影，正举着场记板给群演比划动作。
“这小子……”
林导摸着下巴笑了，把视频进度条来回拖了两次，“有点意思。”
作者“树林的微风”推荐阅读《重生文娱：我用十年记忆追白露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R1WH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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