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言的帆布鞋在快递柜前磨出两圈白印。
那快递柜冰冷的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，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儿。
当取件码8927的格子“咔嗒”一声弹开时，清脆的声响在略显安静的空间里回荡，他的指尖微微颤抖——前世那个差点要了白露半条命的包裹，也是这种带着霉味的牛皮纸质感，粗糙的牛皮纸着他的手心。
拆开外层，首先滑落出来的是一份用A4纸打印的《长夜尽头》投资方名单。
纸张在空气中飘落的声音细微可闻。
顾言扫到第一行“天盛娱乐”时，后槽牙猛地一咬——这正是前世那叠黑稿上盖着红章的名字。
再往下翻，“恒远传媒”“星耀影业”几个名字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的视网膜，他记得清清楚楚，前世白露退圈前三个月，这几家公司的公关部同时收到过“加大黑稿投放”的内部邮件。
最底下压着一张便签，字迹歪歪扭扭，像是用左手写的：“别多管闲事。”顾言把纸凑到鼻尖，隐约有一股冲印店显影液的味道——横店只有影视城后门那家老相馆还在用传统冲印，他上周刚陪白露去洗过定妆照。
“小顾！”
场记的吆喝声如同一声炸雷，吓了他一跳，手一抖，名单散落在地，纸张散落的声音沙沙作响。
他抬头看见老周扛着摄像机从片场走过来，镜头盖在胸前晃荡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。
他经过的片场，灯光闪烁，机器嗡嗡作响，工作人员们忙碌的身影来来往往。
“李导说《青丘志》里阿月的打光要调整，你跟我去棚里对一下参数？”
顾言弯腰捡名单时，瞥见老周磨破的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新蹭上的红漆——那是《青丘志》里狐仙洞的布景颜色，红漆鲜艳夺目，在灯光下闪烁着。
他突然想起，老周总说“摄像机比眼睛诚实”，或许能从这位老摄影师嘴里套出一些过去的事情。
从片场到摄影棚的路上，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电影海报，灯光昏黄，脚下的地板有些陈旧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。
摄影棚里，老周把摄像机往三脚架上一卡，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棚里回响，那声音沉闷而悠长。
顾言递过去保温杯：“周叔，我看您拍哭戏总喜欢用侧逆光，有什么讲究吗？”
老周拧开杯盖，水蒸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，热气带着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。
“十年前我带过一个姑娘，演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妾。她在雨里跪了三个小时，睫毛上的水珠都是按照剧本要求‘先大后小’掉落的。”
他突然停住，镜头布从肩头滑落下来，“后来有人说她陪酒，说她改年龄，说她的床照在老板手机里——其实呢？”
老周用指节敲了敲摄像机镜头，“我这儿存着她试镜时的录像，哭起来像春蚕吃桑叶，细微得让人心慌。”
顾言的喉结动了动，前世白露被黑“靠金主上位”时，营销号用的也是这种“细微得让人心慌”的暗示性通稿。
此刻，他心里不禁疑惑，这背后到底有怎样的关联呢？
他假装摆弄打光板：“后来那个姑娘怎么样了？”
“退圈了。”老周扯过镜头布用力擦镜头，布与镜头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。
“最后一次见她，她站在我冲印室门口说‘周老师，您镜头里的我，比他们写的干净’。”他突然抬起眼睛，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火一样，“现在的年轻人总说黑稿是风吹来的，我告诉你——黑稿是有人拿扇子扇出来的，扇风的人还躲在幕后数钱呢。”
顾言的指甲掐进掌心，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疑惑，他更加坚定了要找出幕后黑手的决心。
他想起刚拆开的名单上，“恒远传媒”正是十年前那家冲印店的新东家。
“都来会议室！”李志远的大嗓门撞开了棚门，声音在棚里回荡。
从摄影棚到会议室的途中，走廊上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忙碌地交谈，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。
会议室里，编剧组的小王正把剧本拍在桌上，纸张拍打桌面的声音清脆响亮。
“阿月是配角，加什么背景戏啊？观众要看的是主角谈恋爱！”顾言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和张宇（被封杀的黑稿写手）同款的银链子——张宇昨天在出租屋砸杯子时，这条链子在监控里闪了一下。
顾言心里先是一惊，疑惑这是否只是巧合，随后心中的怀疑逐渐加深，难道小王和黑稿事件也有关联？
李志远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，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小顾，你说说。”
顾言翻开自己写满批注的剧本：“阿月被狐妖夺舍之前，有一场给生病的娘亲熬药的戏。如果加一段她把最后半块糕塞给流浪狗的镜头，后面她被夺舍时‘连善意都能被吞噬’的冲突会更有冲击力。”他顿了顿，“而且可以加一句台词——‘有些光，不是没人看见，而是有人不想让她发光’。”
小王的银链子叮当作响：“这句台词太刻意了——”
“就这么改。”李志远拍板，“观众要的不是刻意，而是真心。”他朝顾言挤了挤眼，“小顾，你这脑子该去写剧本，当群演太屈才了。”
散会时，顾言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，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。
小吴发来消息：“哥，监控系统检测到异常——明早八点，‘白露耍大牌’的词条要上热搜，水军号注册时间都是昨晚，IP地址全在恒远传媒大楼。”
他拐进道具间，小吴正盯着笔记本电脑，电脑风扇嗡嗡作响，屏幕上的关键词云里“NG”“耍大牌”像一团黑雾。
“我截了三百条预备发帖的草稿。”小吴推了推眼镜，眼镜与鼻梁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“带头的ID叫‘影视真相bot’，跟上次被封杀的‘娱乐判官’是同一个运营团队。”
顾言迅速把截图打包，收件人填了白露经纪人陈姐的邮箱。
最后加了一句：“陈姐，他们要对付的不只是她，是所有不肯低头的人。如果她倒下了，下一个就是你。”按下发送键时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道具间外的电锯声，心跳声剧烈而急促。
“言哥！”
白露的声音从走廊传来，发梢还沾着《青丘志》的狐毛头套碎渣，那狐毛在灯光下微微晃动。
她把手机递过来，屏幕上是她刚拍的“演员成长日记”样片：“我想把每天练台词、对戏的过程录下来，让大家看看‘认真’到底是什么样。”视频里，她蹲在化妆间对着镜子练习眼技，睫毛颤动得像蝴蝶，扑闪扑闪的。
“你说这句‘我不是天赋型，但我想认真’怎么样？”
顾言望着她眼底的光芒，突然想起老周说的“春蚕吃桑叶”。
他点点头：“再加一句‘有些光，就算被捂住，也会从指缝里漏出来’——就当是给《青丘志》的台词预热。”
视频发出去半小时，陈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：“有三个制片人私信说想见她，其中一个是《长夜尽头》的总制片！”顾言盯着电脑上的投资方名单，手指停在“天盛娱乐”的名字上，用红笔圈了两圈，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。
暮色笼罩片场时，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，顾言去道具组归还打光板。
路过器材库时，听见两个场务蹲在台阶上抽烟，香烟燃烧的声音滋滋作响。
“看见了吗？今儿下午有个穿黑衬衫的男人，在白露的化妆车附近晃了三趟。”
“我也看见了，脖子上戴条金链子，跟上次来探班的张宇似的——”
顾言的脚步停住了。
晚风吹起他的袖口，露出腕间那串老场记送的檀木手串，檀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，风吹过袖口的声音呼呼作响。
他掏出手机，给小吴发消息：“查一下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，影视城东门的监控。”
远处，《青丘志》的场记又在吆喝：“阿月夜戏准备——打光组到位！”
而在城市另一头的摩天大楼里，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男人放下咖啡杯，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，屏幕上正播放着白露的“成长日记”。
他的指尖划过名单上被红笔圈住的“天盛娱乐”，轻笑一声：“顾言啊顾言，你以为圈住的是敌人，其实......”他按下内部通话键，“让老陈把十年前的旧账翻出来，该让这小子见见真正的幕后黑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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