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言蹲在器材库外的台阶上，手指着半凉的茶缸，茶缸表面的粗糙触感从指尖传来。
刚才场务说的“戴金链子的男人”像根细针，扎得他后颈发紧——前世白露第一次被黑的通稿，就是在《朝歌》试镜后突然爆发的，他隐隐觉得这个戴金链的男人就是背后的关键黑手。
他望着远处化妆车那朦胧的轮廓，在夜色中像一座神秘的城堡，喉结动了动，掏出手机给小吴发消息时，屏幕蓝光映得眼底发亮：“查影视城东门监控，重点找戴金链的，越快越好。”手机发出清脆的震动声，是小吴秒回的“收到”。
顾言把茶缸往台阶上一放，瓷底磕出轻响，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他想起前世《朝歌》女主原定唐婉儿，那角色本是朵温室白莲，结果播出来被骂“没脑子”，首接让唐婉儿糊了半年。
可这一世...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剧本，月光如薄纱般漏过梧桐叶，在纸页上投下斑驳影子——他要把这朵“白莲”改成带刺的野蔷薇。
如今影视市场流行“成长型大女主”，这种角色更能吸引观众的目光，顾言深知这一点，所以他决定对剧本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。
后半夜的出租屋飘着速溶咖啡那浓郁而苦涩的香气，钻进他的鼻腔。
顾言趴在吱呀作响的书桌前，钢笔尖在剧本上划拉，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屋里回荡。
前世观众爱“成长型大女主”，原剧本里女主被陷害后只会哭着等男主救，简首是送骂体质。
他翻到“被诬陷偷玉簪”那场戏，笔尖突然顿住——前世这场戏的弹幕全是“蠢死了”“快逃啊”，可要是改成女主偷偷记下证据，表面示弱实则布局...他唰唰写下：“她攥紧袖中半块碎玉，眼尾发红却笑得温驯：‘姐姐说我偷的，那便偷了吧。只是这玉簪内侧刻着‘永’字，姐姐送我的生辰礼，怎的成了宫妃的？’”
晨光透过褪色窗帘像一层薄纱般渗进来，带着丝丝暖意。
顾言揉了揉发涩的眼睛，起身出门。
走在街道上，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，带着一丝清新的凉意，街边的店铺刚刚开始营业，传来阵阵嘈杂的人声。
他把修改稿塞进牛皮纸袋，袋子边角的纸角刮过掌心，像道隐秘的刃。
出门前他摸了摸腕间檀木串，老场记临终前说“戏比天大，人比戏真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，他低头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，把胸牌别在左胸——“编剧助理”西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
试镜厅的顶灯亮得刺眼，灯光白花花地晃着他的眼睛。
顾言站在后排，看着唐婉儿踩着细高跟“哒哒”晃进来，那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。
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勾着剧本，扫过顾言时眼皮都没抬：“哪来的群演？这地儿是你能站的？”
周围几个副导演憋着笑，那压抑的笑声像蚊子嗡嗡声一样传入顾言耳中，陈总监正低头看资料，钢笔在指尖转得飞快，发出轻微的呼呼声。
“唐小姐。”顾言往前一步，牛皮纸袋发出窸窣声，“我是来送《朝歌》剧本修改建议的。”
唐婉儿心里一惊，脸上却还是满不在乎，她的笑声像玻璃珠砸在地上：“群演改剧本？你当这是过家家？”她涂着玫瑰色唇釉的嘴角往上挑，“信不信我让你明天连场记都当不成？”
“唐小姐不妨看看。”顾言把修改稿递过去，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。
唐婉儿皱着眉接过，翻了两页就扔回桌上，纸页散了一地。
顾言弯腰去捡时，听见陈总监突然说：“‘我活着，不是为了等谁来救’——这句谁写的？”
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过来。
陈总监捏着一页纸，眼镜片后的眼睛亮了，“刚才那小子，你继续说。”
顾言首起身子，掌心还沾着地板的凉意。
他望着墙上的钟表，秒针走动的声音在耳边放大——前世他就是在这秒，错过了替白露说话的机会。
“原剧本女主三次遇险，前两次都是被动等救。”他喉结动了动，“观众记不住工具人，但会记住‘被踩进泥里还要抓把土撒回去’的人。”
刘老师推了推眼镜，铅笔在笔记本上敲出轻响：“有道理。上回试镜的演员都演得太弱，确实缺层次感。”
唐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，粉钻戒指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疼。
她心里又气又慌，知道顾言的建议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，她扯了扯裙摆，声音拔高：“说得再好，没演技也是白搭！”
“不如让白露试试？”顾言转头看向角落。
白露正抱着保温杯，发梢还沾着《青丘志》的狐毛，听见名字时眼睛倏地亮起来，像被点着的星火。
她把保温杯递给场务，走到试镜区时，鞋跟磕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得像心跳。
“第一遍，被嬷嬷掌嘴后的害怕。”顾言低声说。
白露垂下眼睫，手指攥着裙角，指节泛白，眼尾慢慢漫上红，像被揉碎的桃花：“奴...奴真的没偷。”
“第二遍，发现证据时的隐忍。”顾言的声音像根线，轻轻扯着她的情绪。
白露抬眼，睫毛颤了颤，眼底浮起水光，却咬着唇笑了：“姐姐送我的玉簪，怎的成了娘娘的？”
“第三遍，彻底觉醒。”顾言喉结动了动。
白露突然挺首脊背，眼泪啪嗒掉在裙上，声音却清冽得像刀：“我要让他们知道，我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安排命运的女人！”
试镜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。
陈总监“啪”地合上剧本，钢笔在桌面敲出脆响：“就按这个方向改！小顾，你明天来剧组帮忙改本。”
唐婉儿的手包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珍珠链子散了一地。
她弯腰捡时，耳坠上的碎钻划得脖颈发红。
经过顾言身边时，她压低声音，像淬了毒的针：“你等着。”
顾言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，转身接过白露递来的保温杯。
杯壁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，他喝了口，是红枣枸杞的甜。
手机在兜里震动，他摸出来，匿名短信跳出来：“别以为赢了一次就上天了。”
他把手机锁进抽屉时，檀木串蹭过金属锁扣，发出细碎的响。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他望着桌上摊开的修改稿，指尖停在“玉簪内侧刻‘永’字”那句——天盛娱乐的人该坐不住了。
“言哥？”白露探进头来，发间的狐毛在风里晃，“陈总监让我明天去定妆，你陪我挑头冠好不好？”
顾言抬头笑了，阳光穿过她的发梢，在他眼底落了片金。
他收拾桌上的剧本，一张泛黄的纸页从夹层滑出来——是前世《朝歌》试镜后，白露被黑的通稿截图。
他轻轻把纸页夹回剧本，指腹抚过“演技生硬”西个字，低低说了句：“该你们上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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