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言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码时，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凌晨两点十七分。
空调在墙角发出轻微的嗡鸣，那声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，轻轻挠着他的神经。
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，每一下动作都带着疲惫。
目光扫过电脑里整整齐齐排列的文件夹，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坚定：时间线截图、IP追踪记录、林氏娱乐近三年版权注册明细，还有从编剧圈论坛扒下来的——五篇匿名爆料帖，每篇都盖着“林婉儿团队剽窃”的暗章。
想到林婉儿团队的恶劣行径，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。
“咔嗒。”窗台上的绿萝叶子被风掀起一角，月光漏进来，像一层薄纱，在“2015年3月12日 林氏娱乐注册《追光者》商标”的文档上投下银边。
顾言勾了勾嘴角，这行日期比他完成剧本终稿早了整整十七天——前世他被蒙在鼓里时，林婉儿的经纪人正用资本的手，在法律空子上织网。
他登录那个注册时用了过期手机号的匿名账号，将整理好的材料压缩成加密包，标题写得克制：《关于某流量小花新剧剧本的几点疑问》。
发送前，他特意在文档末尾嵌入一串隐藏的时间戳代码——就像往蛋糕里埋颗樱桃，等网友顺着线索挖到商标注册时间时，这颗樱桃会“叮”地跳出来。
论坛提示“发帖成功”的瞬间，顾言的手机在桌面震动。
是白露发来的消息：【明天哭戏要借你的外套，有樟脑丸味的那件。】后面跟着个小猫挠头的表情包。
他盯着屏幕笑了笑，手指悬在“晚安”键上，又补了句：【别担心，明天太阳会比今天更亮。】
横店的清晨总带着潮湿的青草味，那清新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，让他精神一振。
顾言抱着场记板穿过一号棚时，听见几个场务在角落交头接耳：“听说林婉儿团队被挂论坛了？”“嘘，没看副导脸色么？”那压低的声音，像是在传递一个神秘的信息。
副导陈凯正蹲在监视器前抽烟，见顾言过来，把烟头碾在脚边的沙土里：“小顾，来搭把手。”他指了指正在对台词的白露，“她这场被误解的戏，你给说说怎么演才有层次。”
顾言的场记板“啪”地合上，那清脆的声响在棚内回荡。
他望着白露——她正垂着头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戏服的流苏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，像只被雨淋湿的蝴蝶。
白露微微皱着眉头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。
前世此时，她就是这样在镜头前强撑着笑，最后被剪进“木讷”的吐槽通稿里。
“白老师，”他走过去，声音放得很轻，“你记得去年冬天在道具间，你帮我捡场记板时说的话么？”
白露抬头，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，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，像是有一道光在其中闪烁。
“你说，‘被误解的人不是要急着解释，而是要让对方看见，你的心在流血’。”顾言伸手虚虚覆在她心口，“现在，把当时的委屈、不甘，还有——”他顿了顿，“还有你藏在最里面的那团火，烧起来。”
白露微微一震，仿佛被顾言的话语击中了内心深处。
她的眼神开始变得锐利，原本低垂的头也缓缓抬起，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倔强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戏服的衣角，像是在积蓄力量。
陈凯的眉头越皱越紧。
他本来是想借着对戏试探这小子——昨晚论坛那帖子来得太巧，巧合到让他怀疑是不是场记里混进了“内鬼”。
可现在看着顾言给白露说戏的样子，倒真像个没见过市面的群演，眼里只有戏，连自己后背被汗浸透了都没察觉。
“行啦行啦。”陈凯拍了拍手，“准备开机！”他转身时瞥见顾言弯腰帮白露理戏服褶皱的动作，心里的怀疑又淡了几分——哪有编剧会这么在意演员的服装细节？
怕不是这小子真把自己当“护花使者”了。
开机的指令一下达，白露站在镜头前，眼神中不再是之前的迷茫。
当对手演员开始说出误解她的台词时，白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，嘴唇微微颤抖，眼中泛起了泪花。
她没有像以往那样急于反驳，而是紧紧咬着嘴唇，身体微微颤抖，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承受着被误解的痛苦。
随着剧情的推进，白露眼中的委屈逐渐转化为愤怒，那团被顾言点燃的火在她眼中熊熊燃烧。
她的双手紧握成拳，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，像是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。
她终于开口说话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但却充满了力量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呐喊出来的。
在场的人都被白露的表演震撼了。
副导陈凯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，眼中露出了惊讶和赞赏的神情；场务们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，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；顾言则嘴角微微上扬，眼中满是欣慰。
上午十点，顾言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个不停。
他躲到道具间接起电话，是编剧圈的老熟人老王：“小顾，你发的那帖子炸了！林氏娱乐的商标注册时间被扒出来了，现在超话里都在刷#追光者版权疑云#。对了，我联系了几个被林婉儿团队坑过的兄弟，他们说下午要实名爆料！”
顾言摸着道具箱上的木屑纹路，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：“王哥，记得引导他们提提2018年《编剧的诞生》那档综艺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当年那节目里，林氏的人逼退过三个新人编剧，现在网友正缺‘习惯性作案’的实锤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掀开道具箱的红布。
最底层躺着个深褐色笔记本，封皮上用马克笔写着“未公开剧本片段（禁外泄）”。
这是他凌晨三点照着《追光者》初稿改的——把男二的一段忏悔台词，悄悄改成了和金茂集团周董去年在私人宴会上的录音高度相似。
“小顾！”外面传来场务的吆喝，“副导让你去器材室搬轨道！”
顾言合上道具箱，转身时瞥见林婉儿的助理小周正蹲在角落翻化妆箱。
那姑娘的目光扫过道具箱时顿了顿，手指轻轻碰了碰箱沿——和他昨晚在监控里看到的动作分毫不差。
下午两点，制片人张总把顾言叫到了棚外的遮阳伞下。
冰镇酸梅汤的凉意透过玻璃杯渗进掌心，那丝丝凉意让他的手微微一颤。
张总推了推金丝眼镜：“小顾，我看了论坛的帖子。”他指节敲了敲手机屏幕，上面是#编剧被剽窃该如何维权#的投票，“现在广告商在问，咱们是不是要和林氏切割。”
顾言垂眸搅着杯里的冰块，冰块碰撞的脆响里，他听见自己说：“张总，您信命么？”不等对方回答，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，“三年后，有部叫《青崖录》的剧会因为二创翻红。现在它只是个没人要的古偶剧本，但里面有段‘女扮男装替兄报仇’的戏——”他抬眼，目光像穿过层层迷雾，“特别适合白露。”
张总的手指在纸袋上。
他做了十年影视，最信的就是“眼光”。
眼前这小子说“三年后翻红”时的笃定，像极了当年他押中《甄嬛传》时的自己。
“我投三百万。”张总突然说，“但得挂你的编剧名。”
顾言的睫毛颤了颤。
前世此时，他还在为一场群演的盒饭钱发愁；今生此刻，他握着能改变白露命运的钥匙。
他压下翻涌的情绪，笑着摇头：“张总，现在挂名太早。等《追光者》播完——”他指了指远处正在补妆的白露，“等她拿到第一个最佳新人奖，再让名字和她一起出现在片头。”
收工的时候，夕阳把一号棚染成了蜜色。
顾言蹲在道具间整理器材，听见外面传来小周的尖叫：“姐！你看这个！”
林婉儿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尖细，此刻却因为惊恐而变得颤抖：“什么破本子？”接着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，“等等，这段台词——”她的声音突然变了调，脸色煞白，眼神中满是恐惧。
小周也慌了神，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。
顾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，缓缓摸出兜里的U盘
他站起身，把U盘塞进贴身口袋。
晚风掀起门帘，露出外面正和场务道别的白露。
她转头时，发梢沾着的夕阳碎金落在他脸上，像一颗提前种下的星星。
今晚的论坛，会有更热闹的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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