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言站在剧组楼下，仰头望着“明远影视”的霓虹招牌。
七月的晚风裹着暑气扑在脸上，带着街边烧烤摊飘来的焦香与蝉鸣，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，指尖着西装内袋里那张伪造简历——“张远”，北电编剧系应届毕业生，曾在某小剧组担任场记。
这身份是他花三天时间，根据李然团队近期招聘要求量身定做的：年轻、有基层经验、简历干净得像张白纸。
“张助理？”前台姑娘从玻璃窗后探出头，声音清脆，“李总让您首接去B1会议室。”
顾言应了声，指尖轻轻蹭过口袋里的U盘，金属表面微微发凉。
U盘里存着导演陈茂三年前那部《逐光》的分镜手稿，和冷门剧《暗河》的对比图——这些资料他上辈子在整理陈茂黑料时看过，当时只觉得可惜了《暗虹》的灵气，没想到今生要拿来当武器。
推开会议室门的一瞬，烟雾正顺着窗户缝往外钻，混着皮革沙发与咖啡渍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导演陈茂翘着二腿坐在主位，指尖夹着半支雪茄，见顾言进来，眯眼上下打量：“李然说你场记转编剧？”
“跟过三个月《山河志》剧组，学了点皮毛。”顾言弯腰把简历放在会议桌上，余光扫过墙上贴着的新剧《云栖录》概念图——这正是李然用来打压白露的项目，原定女主是资本塞的新人，前世白露试镜时被恶意剪辑成“NG二十次”的笑料。
“坐。”陈茂弹了弹烟灰，指节敲了敲桌上的台本，“重点记我改的那几段，尤其是‘女主坠崖被少年所救’的设定，我可是想了半年。”
顾言低头翻记录本，钢笔尖在纸面洇出个小墨点。
他记得清楚，《暗河》第三集就是“孤女坠崖遇隐世少年”的戏，连悬崖边的枯松位置都和陈茂画的分镜图一模一样。
半小时后，编剧组、美术、制片陆续入座。
苏婷抱着一摞资料最后进来，发梢沾着雨星，空气中浮起淡淡的水汽味道——她是李然从大公司挖来的编剧组长，前世曾在论坛替白露说过公道话，后来被李然用“剧本泄露”的脏水逼走。
“现在说核心设定。”陈茂拍了拍台本，“女主苏云栖坠崖，被隐世少年谢砚所救，两人在山洞里共度七日——”
“陈导。”顾言突然开口，满室目光刷地扫过来。
陈茂的雪茄在烟灰缸边顿住，眉峰皱成川字：“小张有问题？”
顾言把手机推到会议桌中央，屏幕亮着《暗河》的截图：“您说的设定，和三年前一部叫《暗河》的网剧第三集，相似度超过80%。”他点开另一个文档，“台词对比、场景分镜、人物关系表，我都标红了。”
会议室陷入死寂。
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，窗外隐约传来施工车碾过地面的声音。
苏婷探身拿过手机，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。
她翻到分镜对比页时，指尖突然收紧——《暗河》的分镜师是她大学室友，那笔锋她再熟悉不过。
“放屁！”陈茂拍桌而起，雪茄摔在地毯上烧出个焦洞，“老子当年看都没看过什么《暗河》！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顾言语调平稳，“《暗河》播放量不到两百万，连豆瓣词条都没几个。但陈导去年在编剧交流会上说过，‘冷门佳作最能激发创作灵感’，对吧？”他翻开自己的记录本，“我查过您当时的发言记录，原话是‘有些好东西被埋在沙子里，总得有人把它们挖出来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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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婷合上手机，目光扫过他发红的耳尖——那是她每次被人拆穿时的生理反应。
“其实我更好奇。”顾言突然转了话题，指尖点在投影屏上的选角名单，“咱们这部古偶，为什么没把白露放进二试？”他调出一段视频，“这是她上周试镜的片段，‘坠崖前向仇人喊话’那场戏，情绪递进比原剧本写得更有层次。”
美术总监扶了扶眼镜：“我看过她定妆照，确实有古典美。”
制片组的王姐翻着选角报告：“她的粉丝数据也不错，最近#白露眼尾痣#上了热搜，话题阅读量破亿。”
陈茂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。
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从“抄袭”转移到“选角不公”上——这正是顾言要的效果：把原本针对白露的舆论焦点，变成对导演专业度的质疑。
散会时，顾言故意落在最后。
他把会议记录递给陆浩时，一张纸条从纸页间滑落：“背景上位=白露？李总密令，试镜黑幕。”
陆浩弯腰捡起纸条，眉心拧成小疙瘩。
这个刚毕业的助理总把“公平”挂在嘴边，前世就是他偷偷把选角黑幕的证据寄给了媒体。
顾言看着他捏紧纸条的指节发白，知道今晚十点，这张纸会出现在制片人办公室的台灯下。
“顾言？”
熟悉的声音让顾言脊背一松。
他转头，见白露抱着保温杯站在走廊尽头，发梢还沾着刚才的雨珠，空气里浮着一股潮湿的青苔味。
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衬衫，袖口卷到小臂，像株被雨水洗过的蓝楹花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白露走近，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工牌——“张远，编剧助理”。
顾言刚要开口，她的视线落在他脚边的纸箱上。
那里面摊着一摞A4纸，最上面是“白露2015上半年行程表”，旁边贴着“#白露演技差#通稿发布时间线”“黑粉集中账号注册地分析”。
“这些是……”白露蹲下身，指尖轻轻碰了碰“通稿幕后金主”那页，“你跟踪我？”
“我在保护你。”顾言也蹲下来，把资料一张张收进纸箱，“前世你被黑稿逼到退圈时，我连替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。”他顿了顿，抬头时眼里有细碎的光，“今生我学聪明了，先把枪磨利。”
白露的睫毛颤了颤。
她想起上周突然消失的“演技差”热搜，想起试镜时突然多出来的三个机位——原来不是巧合，是有人在暗处把刀磨得锃亮。
“为什么？”她轻声问。
顾言合上纸箱，纸箱扣上的轻响里，他说：“因为你值得被认真对待。”
走廊尽头的电梯“叮”地一声打开。
陈茂的身影从电梯里晃出来，他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，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：“李总，剧本会出问题了……有人翻出《暗河》的旧账……”
顾言拉着白露往安全通道走，身后陈茂的声音被门隔断。
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——这一步棋走通了，但李然不会善罢甘休。
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白露的手还攥着他的袖口，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，像颗小太阳。
顾言低头看她，见她眼尾的痣在暖光里泛着淡粉，突然想起前世她坠楼前最后一条微博：“我相信光会来的，只是可能迟到。”
此刻他握着她的手，突然觉得光或许己经来了——就在这个被雨洗过的傍晚，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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