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，酒店房间的落地灯在地毯上投下昏黄的圆。
空气中浮动着一丝陈旧窗帘散发出的棉布味，混合着空调吹过金属滤网的冷气。
顾言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，屏幕还在震动，像只不安分的蜂，在木质桌面上轻轻震颤，发出细微的“哒哒”声。
白露蜷在沙发里，奖杯搁在膝头，金粉顺着发梢落在米色针织衫上，像撒了把碎星子。
她低头着那些细小的金箔，指尖传来微微的颗粒感。
窗外的城市灯光透过纱帘渗入室内，在她脸上织出一层模糊的光晕。
她盯着自己手机亮了又灭的屏幕，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：“顾哥，他们说……说我昨晚的光效是提前设计好的，连品牌方临时加奖杯都是炒作。”声音低哑，带着点沙哑的疲惫，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。
顾言扯过椅子坐在她对面，伸手按住她攥着手机的手。
她的指尖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，指甲边缘还残留着排练时蹭上的粉笔灰。
“我刷到陈雪梅的评论了。”他声音很轻，“她是老牌戏骨，粉丝基数大，这是在给舆论定调子——把你的表现定义为‘舞台事故’，再引导观众质疑你‘资本强捧’。”他的掌心压得更紧了些，仿佛要把温度传递过去。
白露猛地抬头，眼睛里浮起水光：“可我真的没……”尾音哽在喉间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顾言抽了张纸巾替她擦眼角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，纸巾拂过她眼角时带起轻微的摩擦声。
“他们要的就是你急着解释。你越辩，‘心虚’的标签就贴得越牢。”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，翻到画满批注的那页，纸张因为反复翻阅己有些泛毛边，墨迹也有些晕开。
“记得前世这时候吗？你被骂了三个月‘花瓶’，最后为了证明自己接了部苦情戏，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地里跪了三天。”
白露的手指无意识着奖杯边缘，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：“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？”
“主动递战书。”顾言的拇指划过笔记本上“山河旧梦 女二 试戏”几个字，墨迹己经晕开，“陈雪梅的粉丝不是要‘演技考验’吗？我们就顺着他们的话，申请公开试戏首播。”他抬眼时，眼底像淬了把火，“不是证明你多会打光，是让所有人看看——真正的演员，在没有聚光灯的时候，怎么用眼神讲故事。”
手机在此时炸响，刘姐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来，带着明显的焦虑：“顾言！《山河旧梦》剧组刚给我发消息，说要加一场公开试戏，否则女二角色可能要换人！这他妈就是把你们架在火上烤——”
“我知道。”顾言打断她，指腹轻轻敲了敲笔记本上用红笔圈出的“2015.11.23 山河旧梦试戏黑幕”，“刘姐，你帮我确认两件事：第一，试戏首播的镜头位和补光方案由我们参与确认；第二，给导演组递份《女二角绪递进分析》，就说……是白露连夜整理的。”
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，刘姐突然笑出声：“行啊你小子，我就说你不像表面那么老实。”
挂了电话，顾言把笔记本推给白露。
纸页间夹着张泛黄的便签，是前世他蹲在剧组楼梯间记的笔记：“女二得知父亲病逝那场戏，要先有三秒的空白，像被人抽走了呼吸，然后眼泪从眼尾滚，不能出声——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掉泪。”
“今晚我们就练这场。”他起身拉上窗帘，把顶灯调成暖黄，“我演你师兄，你刚在医院守了父亲七天七夜，接到电话说……”他喉结动了动，“说最后一面没赶上。”
凌晨西点的酒店里，顾言的声音像根细针，挑开记忆的茧：“你摸口袋找手机，指尖在发抖——其实手机早没电了，你只是习惯了他每天早上六点的早安短信。”白露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，睫毛剧烈颤动，眼眶慢慢漫出水雾。
“对，”顾言压低声音，“你想起上周他偷偷往你行李箱塞的陈皮糖，纸包都被体温焐软了……”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重生文娱：我用十年记忆追白露“啪嗒。”
第一滴泪砸在奖杯上，溅起细小的金粉。
试戏前一日的排练厅飘着松木香，那是地板蜡与阳光共同作用后的味道。
陈雪梅倚在化妆镜前涂口红，正红色膏体在唇峰划出锋利的线，伴随着她手腕微动的节奏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。
她瞥见表盘，故意提高声音：“哟，这都几点了？我们的‘潜力新星’不会还在等灯光师调角度吧？”
白露推开门的动作顿了顿，她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，袖口沾着排练时蹭的粉笔灰，衣角还留有一道昨日试妆时不小心勾破的线头。
“陈老师早。”她点头问好，走到角落的道具桌前翻剧本，手指翻开纸页时发出轻微的“哗啦”声。
“早什么早。”陈雪梅把口红盖“咔”地拧上，踩着细高跟晃过来，“我昨天看了《山河旧梦》的剧本，女二要从十五岁演到三十岁，哭戏、打戏、疯癫戏一样不缺——”她指尖敲了敲白露面前的纸页，“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，能扛住吊威亚？”
“陈老师演过的角色我都看过。”白露突然抬头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，“您在《红墙》里演的哑女，被人扇耳光那场戏，眼泪是从左边眼角先掉的——因为您说哑女总把委屈往左边咽。”她翻到剧本某页，指腹压在“丧父”那场戏的批注上，“我想过了，女二的眼泪该从右边掉，她从小跟着父亲走街串巷卖草药，父亲总用右手牵她。”
陈雪梅的瞳孔缩了缩，刚要开口，门口传来场务的喊声：“两位老师，走位排练该开始了！”
排练厅的聚光灯亮起时，陈雪梅突然改了走位。
原本该站在左侧的她，在白露念到“爹说这味陈皮能化痰”时，猛地跨到她正前方，阴影笼罩下来：“小姑娘，舞台不是你家客厅。”
白露的脚步微顿，喉间的颤音却没断。
她抬手虚虚摸向陈雪梅的肩——那是剧本里女二想触碰“父亲”衣角的动作，指尖在离布料三厘米的地方停住，像被烫到般蜷缩起来。
眼尾的泪顺着弧度滑进衣领，声音轻得像片雪：“爹，你走的时候……手冷不冷？”
导播台上，赵导捏着的马克笔“咔”地断了芯。
暮色漫进排练厅时，白露蹲在后台换鞋，鞋跟卡进地板缝里，她低头去掰，发尾垂下来遮住表情。
空气里混杂着汗水、油彩与木地板经年累月的气味。
顾言站在她身后，能看见她后颈细汗顺着脊椎往下淌，湿漉漉的，像是某种无声的压力。
“紧张？”他蹲下来帮她理鞋扣，指尖轻轻拨弄着鞋带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
“有一点。”白露扯了扯他的袖口，“刚才陈老师走位的时候，我差点慌了。”
“慌什么？”顾言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，指腹擦过她眼角没卸干净的泪妆，残留的化妆品粉末在他指尖留下淡淡的痕迹，“你记住，她加的不是戏，是恐惧。你要做的，是把她的恐惧接过来，变成你角色的一部分。”他掏出块陈皮糖塞她手里，是剧组道具间的“漏网之鱼”，糖纸剥开时发出窸窣的响动，甜橙香混着松木香钻进鼻腔。
“明天试戏，当她是你爹。”
白露捏着糖纸笑了，嘴角扬起的角度温柔而坚定。
她望着顾言眼里的光，突然想起颁奖礼后台他说的那句话——“下一场，我会准备好猎枪”。
夜色渐深时，试戏场地的工作人员还在调试灯光。
聚光灯的光束穿透黑暗，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划出银白的河。
远处隐约传来工具箱合拢的金属碰撞声。
角落里，陈雪梅的助理正对着手机低语：“放心，明天的首播镜头位我都标好了，那个小丫头的泪腺在阴影里，拍不清——”
“叮。”
顾言的手机弹出条消息，是赵导发来的彩排视频。
画面里，白露在阴影中抬起头，眼尾的泪折射着极弱的反光，像颗被压碎的星。
他把手机屏幕转向窗外，月光落进来，照亮备注栏里的名字：“猎枪己上膛。”
舞台中央的追光灯突然亮起，在地板上投下圆形的亮斑，像块等待被填满的幕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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