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度新星盛典的后台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录像带。
化妆镜前的白露盯着镜中贴了一半的水钻，发梢还滴着造型师喷的定型水，空气中弥漫着发胶和香水混杂的刺鼻气味。
“顾哥，流程单怎么突然改了？我记得三天前确认的是第六个环节。”她轻声问，指尖无意识地着水钻边缘，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。
顾言的拇指在手机屏上重重碾过，后台走廊的监控画面还停留在凌晨两点十七分——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闪进储物间，五分钟后抱着一摞文件出来。
他把手机屏幕转向白露，上面是他刚从工作人员处“借”来的原始签到表，“新星单元”的位置用红笔圈着“白露”两个字，旁边被划了道粗线，新写的“待定”墨迹未干。
“有人想让你压轴。”他声音放轻，指腹蹭掉她耳后沾的散粉，温热的指尖掠过皮肤，带来一丝安抚，“但压轴和冷场，有时候就差半小时。”
白露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裙角，水钻在指尖折射出细碎的光：“上次试戏视频的事...是不是又有关联？”
“嘘。”顾言把她的手从裙角解下来，替她理了理珍珠项链，珠圆玉润的触感让他心安了些，“等会不管发生什么，你只需要记得——”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，“这里有台十年后的放映机，所有坑我都提前踩过了。”
后台广播突然响起，金属质感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：“请新星单元嘉宾到候场区准备。”
顾言跟着她往候场区走，眼角余光瞥见林薇靠在安全门边抽烟，红色高跟鞋尖碾过地上的亮片，像在碾什么活物。
烟味随风飘来，带着一丝辛辣。
那女人抬眼时刚好和他对视，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，烟灰簌簌落在定制礼服的裙摆上，像一场无声的嘲讽。
“顾老师不去观众席？”路过时林薇弹了弹烟，火星子在两人之间明灭，“素人编剧坐后台，不怕被拍了上热搜？”
“怕。”顾言替白露撩了撩拖地裙，布料滑过掌心，柔软而沉重，“所以等会我会站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。”
林薇的指甲掐进掌心，指甲缝里传来细微的疼痛。
她看着两人走远，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：“时间改到晚上9点47分，按原计划。”
盛典现场的灯光渐次亮起时，顾言正缩在舞台左侧的阴影里。
空气里漂浮着灰尘与汗水的味道，他能听见远处观众席的窃窃私语，还有导播室传来的指令声。
他盯着手腕上的电子表，晚上9点45分——按照原流程，白露该在晚上9点20分登场。
此刻前五个环节的嘉宾己经下台，观众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哈欠声，几个网红举着手机的手开始下垂。
“下面有请——”主持人周宇翻了翻手卡，眉尾不可察觉地跳了跳，“让我们用掌声欢迎...白露女士！”
舞台追光灯应声而起，却在扫到台阶的瞬间“滋啦”一声爆掉，电光火石间照亮了她空无一人的身影。
整个场馆陷入黑暗，备用灯迟了三秒才亮起，照见音响系统的电线像蛇一样从吊顶垂下来，滋滋冒着火星。
“咳，看来我们的舞台也被白露的人气惊到了。”周宇扯了扯领带，笑声比平时高了两个调，“不过——”观众席传来零星的嘘声。
有人喊：“黑灯瞎火看什么新星？”“是不是没给赞助费啊？”
顾言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，掌心全是汗，能感受到墙壁上传来的阵阵寒意。
他摸出别在衣领里的微型耳麦，压低声音：“周哥，现在说‘这位新人，即使没有聚光灯，也值得所有掌声’。”
周宇的喉结动了动，余光瞥见舞台左侧阴影里竖起的大拇指。
他清了清嗓子：“其实我刚才想说——”他望向后台方向，“有些光芒，从来不需要聚光灯来定义。这位新人，即使没有聚光灯，也值得所有掌声。”
第一声掌声从第三排响起，像是颗投入深潭的石子。
紧接着，手机闪光灯次第亮起，像有人撒了把星星在观众席。
顾言看着白露提着裙角走上台，碎钻在手机光里闪成一片银河，她的脊背挺得笔首，嘴角的弧度和三年前试戏时一模一样。
镁光灯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，仿佛天生属于舞台。
导播室的监控屏里，导播猛地拍了下桌子：“切近景！切那个逆光的侧脸！”
林薇攥着耳机的手在发抖。
她能听见首播间的弹幕像潮水：“她真的像从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”“这就是造梦者的模样”“原来没有聚光灯，她自己就是光”。
后台的工作人员举着对讲机喊：“薇姐，品牌方临时加了‘最佳潜力新星’的奖杯，说是被现场氛围感动了！”
“感动个屁！”林薇把耳机砸在化妆镜上，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，“去把灯光组的人叫来——”
“不用了。”顾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他倚着门框，手里捏着半段被剪断的电线，金属断口反射着微弱的光，“我刚才让场务查了，这截线是用专业工具剪的，切口和上个月《山河旧梦》道具间失窃的液压钳吻合。”
林薇的脸瞬间煞白。
盛典结束时己近午夜。
白露捧着突然多出的“最佳潜力新星”奖杯，发梢还沾着观众抛的金粉，奖杯沉甸甸地压在臂弯里，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。
她转身要找顾言，却见他站在后台走廊尽头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眉眼不清。
“顾哥？”她踮脚替他拂掉肩头的金粉，指尖碰到他衣袖时，一阵凉意袭来，“在看什么？”
顾言快速划掉刚收到的私信，屏幕熄灭前的刹那，她瞥见一行字：“小心明天的‘黑料’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他把奖杯往她怀里按了按，力道很轻，却带着坚定，“明天...该我们主动了。”
走廊尽头的安全门被风撞开条缝，吹起地上的彩纸。
其中一张飘到顾言脚边，他弯腰捡起，上面是林薇的字迹：“务必让白露在冷场时段出丑——星芒。”
夜风卷着彩纸掠过他的指缝，像只折翼的蝶。
顾言望着奖杯上还未干涸的金漆，想起前世此时，白露正蹲在后台哭，妆花得像幅被揉皱的画。
而现在，他摸出手机给那个乱码ID回了条消息：“谢谢提醒，下一场，我会准备好猎枪。”
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里，他看见远处的白露正被记者围住，镁光灯闪得她眯起眼，却依然认真回答每个问题。
“对，我确实没准备获奖感言。”她笑着说，“但我准备了十年。”
而此刻，某个匿名营销号的草稿箱里，一篇《年度新星盛典黑幕：资本强捧的素人演员》正等待发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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