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序员垂着头走了，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口渐渐消失。
阮雾几乎是瞬间转身，踉跄着扑进树影里，脑子里嗡嗡作响，什么十年、什么情书、什么告白答案，全被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冲散——要是被蹲守的狗仔拍到江屿舟出现在她这栋老破公寓楼下，明天头条能把“顶流隐婚”的通稿写满十页。
“你跟我来！”她抓住江屿舟的手腕就往SUV拽，男人的手腕骨骼分明，被她攥得发紧，却一声不吭地任她拖着走。
拉开车门把他塞进去，阮雾立刻绕到驾驶座旁，伸手把副驾和后座的车窗全按了上去，最后还不忘探身检查后座窗帘有没有拉严。
密闭的车厢里瞬间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，带着夏夜特有的湿热。
“你疯了啊！”阮雾压低声音，胸口因为跑得太急而剧烈起伏，“万一刚才路上有狗仔跟踪怎么办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——”
她的话头突然顿住。
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微光，她看见江屿舟正偏头看着她，那双总是盛满疏朗笑意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，像蒙着层水汽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用那种近乎委屈的眼神盯着她。
“我……”阮雾刚想发作的火气莫名就泄了下去。
“所以，”江屿舟的声音哑得厉害，“小雾，你的答案是什么？”
他靠在椅背上，那双红着眼眶的眼睛里，没有了平日镜头前的游刃有余，只剩下破釜沉舟。
阮雾看着他，看着这个在千万人面前光芒万丈的男人，此刻却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，等着她的回应。
喜欢吗？怎么可能不喜欢呢。
可喜欢两个字，她怎么说得出口？
他是站在金字塔尖的顶流明星，而她是签了竞业协议、条款里明晃晃写着“不得与艺人发生亲密关系”的助理。
他们之间隔着的，从来不止是十年的光阴，还有娱乐圈密不透风的规则，和他千万粉丝眼中不容亵渎的光芒。
“我……”阮雾张了张嘴，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她能感觉到江屿舟的目光越来越沉，像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。
车窗外偶尔有晚归的车灯扫过，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，映得他眼底的红越发清晰。
阮雾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，“你有没有想过……你喜欢的可能只是你记忆里加了滤镜的阮雾。”
她没抬头，只是望着自己映在车门上的模糊影子：“大学时候的我什么样，你真的清楚吗？现在的我更不用说了，早就不是你歌里写的‘翻开旧书会看见的人’了。真实的我……没什么值得喜欢的。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她怕他喜欢的是那个被他想象美化过的符号，而不是每天素面朝天、会因为报表出错爆粗口的阮雾。
“小雾。”
江屿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，阮雾猛地抬头，他不知什么时候凑得更近了，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裹着夜色将她包围，连他眼底的红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第一，大学时在图书馆给你画素描的是我，在你储物柜塞《情书》的是我，音乐节上唱那首歌时眼睛一首盯着台下的也是我。”他的指尖微微发抖，却稳稳地指着自己的心口。
“第二，”江屿舟深吸一口气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他突然伸手，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，“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，是让我每次从保姆车下来，只要看见你站在机场出口，心脏就会漏跳半拍的阮雾，刚才看到你跟那个戴眼镜的站在楼下……”
“我在飞机上想了西个小时，想你是不是讨厌我，想你是不是早就有喜欢的人，结果落地就看见你跟别人——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又被他强行压回喉咙里，变成压抑的气音：“我快疯了，阮雾。你告诉我，你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你？凭什么觉得我对你的心思是假的？”
阮雾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看着他眼底清晰映出的自己的模样。
“那……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，“我们现在……”
“现在就开始互相了解。”江屿舟立刻打断她，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反悔。他抓着她的手又紧了紧，“从现在开始，不是十年前的暗恋和现在的逃避。就只是江屿舟和阮雾，重新认识一次。”
“你让我想想。”她终于开口，不是拒绝，也不是……答应。
话没说完，就被江屿舟骤然收紧的手指打断。
他往前凑了半寸，“想我是不是一时冲动？还是想怎么写离职报告？”
阮雾硬撑着推开他一点距离。
她能看见他眼底未散的红血丝，还有那份藏不住的恐慌——像个怕被丢弃。
可她不能只顾着这份灼热的喜欢，艺人助理的本能让她在情绪里强行插了把冷静的尺子。
“我在想你的事业。”她垂下眼，“《浮城》刚拿了票房第一，下个月还有国际电影的邀约，团队每天都在算舆情风险……”
每说一个字，都像在用钝刀割自己的心，这些数据她烂熟于心，是她每天睁眼闭眼都在对接的工作。
可此刻从嘴里说出来，却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冰冷的墙。
“谈恋爱对顶流意味着什么，你比我清楚。”她的声音有点发颤，却还是逼自己说下去。
“我不在乎！”江屿舟猛地打断她，抓着她手腕，“粉丝？票房？那些跟你比起来，跟我十年的喜欢比起来，算什么——”
“可我在乎！”阮雾突然抬高声音，她看着他震惊的眼神，“我签合同的时候发过誓，要把你的事业放在第一位！也答应过陈姐...不会...不会和艺人有任何的...感情。”
这话像枚钉子，把两人都钉在原地，江屿舟的嘴唇动了动，最终没说出话来。
她不是没有动心。十年前开学典礼的惊鸿一瞥，十年后他红着眼眶说“快疯了”的模样，早就把她的心脏烫出了印子。
可她更清楚，顶流的爱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，那是千万人注视下的钢丝行走，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。
“给我点时间，”阮雾深吸一口气，挣开他的手，指尖冰凉地抵在自己太阳穴上，“不是躲起来，是真的……需要想想怎么面对。”
“所以，”江屿舟的声音突然低下去，带着一种近乎赌徒的孤注一掷，“小雾，是喜欢我的，对不对？”
阮雾猛地一颤，像被针扎到似的往后缩了缩，后背抵上车门的瞬间，金属的冰凉透过睡裙渗进来，却压不住脸颊上骤然升起的热意。
她飞快地别过头。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，想把“不是”两个字挤出来，舌尖却像被黏住了似的。
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，将她所有的伪装都剥落下来。
“你回答我。”江屿舟的指尖终于触到她的下颌，轻轻将她的脸转过来。西目相对的瞬间，阮雾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——期待、紧张，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。
她想摇头，想再说一次“你需要冷静”，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，所有的理智突然溃不成军。
“我……”
最终，她放弃了挣扎，阮雾没有说话，只是缓缓地、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
这个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，却让江屿舟整个人都僵住了，他盯着她，仿佛没听懂这个无声的答案，几秒钟后，连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：“小雾……点头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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