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乐门的火光在黄浦江面映出细碎的金箔,沈砚冰蹲在安全据点的木梯上,用煤油灯烘烤着浸透海水的作战图。
老魏的密电码本摊开在膝头,钢笔尖在 "吴淞口"" 戌时 ""三船" 等关键词上反复圈点,蜡黄的纸页间散落着码头勘测草图,铅笔痕迹被汗水洇出浅灰的晕染。
"甲号船吃水线比乙丙船深 1.2 米," 许如瑾的流星锤链条垂落在地图边缘,链环阴影恰好覆盖住芦苇荡区域,"老周生前说过,731 部队的毒剂桶会用铅板加固,重量是普通弹药箱的三倍。"
她的旗袍下摆还留着舞厅枪战的焦痕,此刻正用镊子夹起从日军尸体上取下的樱花徽章,徽章背面的编号与老魏破译的货船清单完全吻合。
沈砚冰用匕首尖挑开地图夹层,露出底层的吴淞口潮汐表:"戌时是小潮,滩涂露出的芦苇带足有两百米纵深。老张,把爆破组分成三队,一队用渔船拖带燃烧的木筏封锁航道,二队在防波堤埋设集束手榴弹,三队..."
他的刀尖划过码头仓库区,"守在这里,截断日军退路。"
老张的手掌按在地图上,虎口处的老茧蹭掉了铅笔标注的 "弹药库" 三字,露出底下用红漆补写的 "必死" 二字 —— 这是他昨夜在关帝像前立下的血誓。
吴淞口的芦苇荡在秋分后褪成铁锈色,半人高的苇秆间弥漫着咸腥的潮气。
沈砚冰趴在临时挖掘的掩体里,防毒面具的橡胶带勒得太阳穴生疼,帆布背包里装着老魏用中药渣调制的防毒气药膏,薄荷与艾草的气味勉强压住了远处货船飘来的化学药剂异味。
怀表的铜壳贴着肋骨跳动,指针即将与罗盘上的 "戌" 字重合。
"侦察组回报,三船己过横沙岛。"
许如瑾的声音通过竹筒传声器传来,带着潮湿的闷响。
沈砚冰掀起防毒面具边缘,看见她猫腰穿行在芦苇间,工装裤脚沾满黑色的淤泥,腰间缠着的不是流星锤,而是用麻绳捆绑的五枚甜瓜式手榴弹 —— 这是从国军弃守仓库里捡来的旧货。
当第一盏领航灯出现在雾霭中时,沈砚冰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扒土声。
十七岁的通讯员小李正用搪瓷缸往沙袋上泼水,潮湿的麻布能暂时阻挡可能泄漏的毒气。
少年的喉结在夜色中滚动,低声背诵着老魏教的防毒口诀:"一捂二跑三卧倒,尿湿毛巾护口鼻。" 沈砚冰想伸手拍他肩膀,最终只是递去半块压缩饼干。
信号哨音被江风撕成碎片的瞬间,三艘渔船突然从芦苇荡深处窜出。
船头堆砌的浸油棉被正在熊熊燃烧,像三柄倒插江中的火炬,照亮了运输船甲板上日军慌乱的身影。
老张站在最前面的船头,举起竹筒喇叭大喊:"小鬼子,尝尝老子的火船阵!"
随即跳进挂着救生圈的舢板,身后的渔船撞上运输船锚链的刹那,二十桶煤油同时引爆。
沈砚冰的莫辛纳甘步枪几乎同时开火,瞄准镜里,甲号船驾驶室的玻璃突然迸裂,日军引水员的白手套还搭在舵轮上。
许如瑾的流星锤己缠住乙号船的缆绳,她借着惯性跃上码头,链条扫过日军机枪手的手腕,钢制链环与三八式步枪的碰撞声中,三颗手榴弹己滚进弹药堆。
"甲船左舷发现毒气桶!"
观察员的呐喊被爆炸声吞没。沈砚冰看见甲号船甲板出现裂缝,淡绿色烟雾正从舱口涌出,两名日军士兵扯掉防毒面具,在甲板上疯狂抓挠溃烂的皮肤。
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南京见过的相似场景 —— 被毒气侵袭的百姓也是这样蜷缩抽搐,指甲缝里塞满自己的皮肉。
当第一缕绿烟飘到芦苇荡边缘时,沈砚冰果断扯掉防毒面具,撕开急救包取出老魏调配的药膏。
淡黄色膏体抹在口鼻周围的瞬间,薄荷的清凉暂时压制了肺部的灼烧感。"所有人听着!" 他抓起扩音器,"用芦苇叶蘸江水擦身,捂住眼睛和伤口!"
许如瑾己经冲上甲号船的舷梯,流星锤砸开舱门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。
货舱内,十二名化学兵正在转移标有 "骷髅" 的绿色钢桶,橡胶手套与金属桶碰撞出闷响。
她甩出绳索套住最顶层的钢桶,借力扯倒整排货架,生锈的角钢砸断了日军的退路。
"沈砚冰!找中和剂!" 她的喊声混着钢桶滚动的轰鸣,惊飞了栖息在桅杆上的夜鹭。
沈砚冰踹开厨房门时,扑面而来的面粉让他打了个喷嚏。
墙角的腌菜缸里,半泡着的芥菜发出酸腐味,却让他眼睛一亮 —— 缸底沉着半袋受潮的生石灰。
他立刻抄起木铲,将石灰粉装入布袋,奔跑时撞翻的酱油桶在地面画出蜿蜒的黑线,像极了老魏地图上的毒气扩散路径。
甲号船的货舱己成修罗场。许如瑾的流星锤缠住最后一名化学兵的脚踝,将其拖向正在泄漏的钢桶,绿色烟雾瞬间吞没了对方的惨叫。
沈砚冰趁机爬上货舱顶部,将整袋石灰粉倒入毒气扩散的缝隙,白色粉末与绿烟接触的刹那,发出密集的 "滋滋" 声,腾起的蒸汽里竟带着松针燃烧的清香。
"八嘎!你们毁了帝国的秘密武器!"
佐藤少佐的军刀从斜刺里劈来,刀鞘上的三蛇纹在火光中扭曲。
沈砚冰侧身翻滚,军刀擦着他的发梢劈进地板,木屑飞溅间,他看清了对方胸前的勋章 —— 那是南京大屠杀时获得的 "忠勇" 勋章。
"你还记得下关码头的孩子吗?" 沈砚冰的枪口顶住对方腰眼,"他们死前也在喊 ' 八嘎 '。"
佐藤的反击快如闪电,肘部猛击沈砚冰手腕的同时,另一只手己摸向腰间的南部十西式。
千钧一发之际,许如瑾的流星锤破空而来,链条缠住佐藤握枪的手,用力一扯,子弹射穿了甲号船的储水舱。
海水涌入货舱的轰鸣中,沈砚冰看见佐藤的军刀正在逼近许如瑾的咽喉,几乎是本能地扑了上去。
丙号船的弹药舱殉爆时,沈砚冰正抱着许如瑾滚向救生艇。巨大的气浪将他们掀翻在滩涂,燃烧的碎片像流星雨般坠落,照亮了老张倒在防波堤下的身影。
老人的右手还保持着拉导火索的姿势,身边散落着五具日军尸体,脚边的炸药包残骸上,红布条在火中卷曲成灰烬。
"老张!" 小李的哭喊被江风带走。
沈砚冰跪在泥泞中,摸出老张常抽的旱烟袋,烟袋锅上的磕碰痕迹与他掌心的老茧完全吻合。
许如瑾轻轻合上老人的眼皮,发现他嘴里咬着半张纸条,展开是用铅笔写的 "俺娘说,炸死小鬼子能上天堂",字迹被口水洇湿,却依然清晰。
当第一缕阳光爬上芦苇梢时,吴淞口的水面漂满了燃烧的残骸。
沈砚冰站在临时搭建的木筏上,看着甲号船渐渐沉没,绿烟与石灰粉的混合物在江面形成巨大的漩涡,像某种古老的图腾,祭奠着这场惨烈的胜利。
许如瑾递来染血的作战图,上面用老张的鲜血标着 "任务完成",墨迹在晨露中渐渐晕开,如同他未竟的革命理想。
安全据点的地下室里,老魏对着发报机反复校对着延安的回电。
"宜昌前线传来捷报," 他摘下眼镜擦拭,"多亏你们炸毁了化学武器,我军才能顺利突破防线。"
沈砚冰摸着地图上吴淞口的标记,突然发现老张用匕首刻的 "忠" 字,刀刃痕迹深深陷入木板,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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