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杏像是被毒蜂蛰了一下，猛地低下头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，撞击得肋骨都在隐隐作痛。
她屏住呼吸，试图将自己缩得更小、更深地嵌进沙发的阴影里，脸颊滚烫，胃里那股翻搅的恶心感变得更加强烈。
不要看到我……不要……
她听到那女孩带着点撒娇意味、刻意放大的声音飘过来：“砚辞哥，这里的黑森林慕斯听说很棒，配你喜欢的耶加雪啡正好……哎呀，小心！”
声音的方向越来越近。
一股浓郁、滚烫的、甜腻焦糊的气息猛地冲入苏杏的鼻腔！
她甚至来不及反应——
“哗啦！”
滚烫的液体混杂着咖啡杯的碎片，劈头盖脸地、狠狠地泼在了她猝然抬起、试图遮挡的手臂上。
“嘶。”
灼烧的剧痛沿着皮肤神经瞬间炸开，苏杏失声痛呼，猛地将烫伤的手臂收回来，整条右小臂瞬间通红一片，几处皮肉更是火辣辣地灼痛。
滚烫的咖啡顺着她颤抖的手背往下流淌，滴落在她廉价的运动裤上，洇开深色的污迹。
肇事者，那个妆容精致的女孩，捂着小嘴惊呼出声，眼里却毫无歉意，只有做作的惊惶：“天呐！对不起对不起！刚刚绊了一下没站稳……砚辞哥你看她……”
她慌忙地转向旁边的沈砚辞寻求庇护，一边嘟囔着辩解，“这服务员怎么坐这儿挡路啊……”
服务员？苏杏低着头，浑身不受控制地因那剧痛而颤抖着，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的纱布上，她死死咬住下唇，舌尖尝到了血腥的铁锈味。
白星旋风般从吧台后面冲了出来：“你怎么走路的？眼睛长头顶上了？”
她心疼地查看苏杏烫得通红的手臂，立刻转身跑去拿冰水和烫伤膏，同时指着那女孩，“道歉！立刻给我朋友道歉！”
那女孩被白星的气势吓了一小跳，随即不满地蹙起精心描画过的眉毛，求助地看向沈砚辞：“砚辞哥，我不是故意的啊……而且明明是这里过道太窄了……”
沈砚辞就站在距离苏杏不足一步的距离。
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，压迫感铺天盖地，他冷眼看着这场闹剧。
就在白星拿来冰水和毛巾，气冲冲地要为苏杏清理时，沈砚辞却动了。
他朝前走了一小步。
然后，一只骨节分明、戴着昂贵腕表的手，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。
苏杏下意识地往后缩，手臂上的刺痛让她警惕地绷紧了身体，那只手却并没有去碰她被烫伤的地方。
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，倏地攥住了她微微颤抖着的左手手腕内侧，猛地向内、朝她自己的方向一拉。
动作精准，力道不算重，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感，让她根本无法挣脱。
苏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猛地抬头，撞进他一双深不见底、古井无波的寒眸里。
沈砚辞微微俯身，那张俊美得极具侵略性的脸凑得很近，近到苏杏能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那点细微的血丝，和他冷漠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带着审视的冰冷笑意。
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和淡淡烟草气息再次将她裹挟。
他攥着她的手腕，迫使她的手抬得更高些，指腹粗糙的皮肤，冰冷地、缓慢地——过她左手腕内侧皮肤上的一道细长、颜色略浅于周围、如同月牙状的小小凸起疤痕。
那道疤，在夏日午后并不强烈的光线下，安静地存在着。像一道被时光尘封的标记。
苏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，连臂上滚烫的灼痛都消失了，只剩下被他指尖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，像被冰冷的火在炙烤，她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苏杏。”
他开口了，声音不高，带着一点奇特的、低沉的磁性，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如同无形的冰锥落下。
沈砚辞微微眯了眯眼，那目光穿透了她强装的平静，像是透过一层薄脆的琉璃外壳，清晰地看到了里面那个早己被摔得粉碎的、惊惶失措的内核。
指腹在她手腕内侧那道细小的疤痕上，带着一种冰冷的占有欲，又用力地了一下，清晰地感受到她无法控制的战栗。
他靠近她的耳畔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冷僵硬的耳廓，说出的话语却字字如同淬毒的冰棱：
“别在这儿跟我装可怜。”
白星拿着冰块和药膏僵在原地，气得眼睛发红。
那个精致的女孩也愣住了，显然不明白沈砚辞为何会对一个“服务员”突然做出这样逾越又带着强烈暗示性的举动。
她看着沈砚辞紧攥着苏杏手腕不放的手，那姿态充满了绝对的控制，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。
她算是沈砚辞的追求者，之前不管她多热情他从来没有搭理过他，今天却意外的邀请她一起吃饭，她高兴坏了，如今看来并不是被她打动了。
“放手。”
苏杏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，带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、强撑到边缘的脆弱颤抖。
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抽回自己的手，手腕内侧那道陈年的疤痕被他指腹反复碾压，泛起一阵细密陌生的麻痒刺痛，混合着此刻臂上滚烫的新伤，让她几乎要崩溃。
沈砚辞的手指纹丝未动，反而将她纤细的手腕攥得更紧了一分。
“装？”
他微微歪了下头，镜片边缘闪过一道锐利寒光，视线落在她额角那处刺眼的纱布上，那冰冷的讽刺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“你挡司机车门干什么？还是……”他猛地倾身，滚烫的气息喷吐在她早己失去血色的耳廓上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如同情人间的呢喃，却字字带毒。
“还是——等着再‘撞’进哪个男人的怀里？”
轰！
这句话如同点燃火药库的最后一丝火星！
积累一夜的恐惧、清晨离开时的绝望狂奔、被当做“服务员”的羞辱、手臂火辣辣的烫伤、还有那道被唤醒的旧伤疤下的剧痛……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句刻毒的侮辱下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。
“啪——！”
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，炸响在弥漫着咖啡香气的午后空气里。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咖啡馆里所有偷偷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客人，白星，那个女孩，全都僵在了原地。
沈砚辞的头被打得微微偏了一下，白皙的侧脸上清晰地浮现出几道微红的指痕。
眼镜镜片下，他浓密的长睫垂落，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的、风暴般狂怒的旋涡，冰冷的空气以他为中心骤然沉降。
苏杏收回火辣辣发麻的手掌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，急促喘息间带起的空气拂开额角湿冷的发丝。
她瞪着沈砚辞，身体因为后怕和用力而微微发着抖，声音却冲破了干涩的牢笼，带着濒临破碎的嘶哑，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张写满冷漠的脸吼了回去。
“沈砚辞！”
每一个音节都像带了血，砸在骤然寂静的空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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