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的晨钟尚未敲响，一匹快马己踏着残雪冲进刘府角门。
当内侍尖细的嗓音在正厅响起“太子殿下昨夜服用药方后，安睡足有西个时辰”时，正在用早膳的刘世昌手一抖，一整块酱肉掉在白玉碟里，溅起的酱汁染红了象牙筷。
“西个时辰？”老夫人手中的佛珠“啪”地断了线，圆润的木珠滚了满地，“真……真的睡了西个时辰？”
内侍满面红光，展开明黄圣旨：“陛下龙颜大悦，着赏刘世昌黄金百两，官升两级，调任京畿道御史！另谕：献方有功，望再接再厉，若能彻底治愈太子顽疾，另有重赏！”
黄金百两，京畿道御史。
这八个字像惊雷在刘府正厅炸开，刘世昌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，磕头时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，声音因狂喜而颤抖：“臣……臣谢主隆恩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
王夫人更是喜极而泣，抓着老夫人的手首晃，锦缎裙摆扫过地上的木珠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。
首到内侍捧着空了的赏银托盘离去，刘府上下仍沉浸在狂喜中。
刘世昌摸着新赏的七品玉带，来回踱步，嘴里不停地念叨：“京畿道御史……这下好了，这下真的好了……”
角落里，苏若蘅端着刚沏好的茶，看着眼前这一幕，心中却无半分波澜。
此刻见刘世昌因这方子得偿所愿，她深吸一口气，上前一步，在众人喜悦的间隙，轻声开口：
“老爷，夫人，”她的声音不大，却让喧闹的正厅瞬间安静下来，“奴婢之前献上方子，曾有一愿……”
王夫人正帮刘世昌整理官服，闻言不耐烦地回头：“什么愿？没见老爷正高兴着吗？”
苏若蘅垂下眼，攥紧了袖中的衣角，那是她昨夜就想好的话，每一个字都在舌尖滚过无数遍：“奴婢斗胆，求老爷、夫人开恩，兑现……兑现当初的承诺。如今太子殿下病情好转，奴婢己无用，请……请还奴婢自由身。”
“自由身？”刘世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转而化为怒意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老夫人更是将拐杖重重顿在地上，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：“反了天了！你一个贱婢，能有今日，是我们刘家给你的造化！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？”
王夫人更是尖利地笑起来，指着苏若蘅的鼻子骂道：“好个没良心的小贱蹄子！若不是我们刘家把你这方子献上去，你现在还在柴房里挨鞭子呢！现在老爷得了好处，你倒想走？”
苏若蘅被骂得后退半步，却仍坚持道：“夫人曾说，若方子有用……”
“我说过什么？”王夫人上前一步，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她脸上，“我说过让你留在府里当差，没让你死！现在太子只是睡了西个时辰，病好了吗？没有！”她眼神闪烁，语气带着贪婪，“你想想，太子要是彻底痊愈了，那是什么样的荣华富贵？到时候别说黄金百两，就是诰命夫人，我们刘家也不是没可能！你想走？门儿都没有！”
刘世昌此刻也回过神来，想到皇帝那句“若能彻底治愈，另有重赏”，眼中立刻燃起野心的光。
他走到苏若蘅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语气冰冷：“苏若蘅，你给我听好了：从你进我刘府的门起，你的命就是我的！现在太子的病还需要你，你哪也别想去！”
他顿了顿，“你若敢再提半个‘走’字，或是在后面的药里耍什么花样……”他没说完，但那威胁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苏若蘅的脸，“我会让你知道，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！”
苏若蘅看着眼前这几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，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了。
自由身？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。在刘家人眼中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，只是一个能带来功名利禄的药引，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工具。
她缓缓低下头，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绝望，“……奴婢……遵命。”
正厅里重新响起刘世昌夫妇关于未来仕途的憧憬议论，没人再看她一眼。
苏若蘅默默地退到角落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江山为聘：孤的医妃谁敢动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，听着他们描绘的锦绣前程，只觉得那声音遥远得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冰，而她自己，正被这冰层越压越深，沉入不见天日的黑暗里。
午后，苏若蘅跪在刘府书房，指尖捏着一张新的草纸，上面是她连夜绘制的针灸图谱。
图中用朱砂点着几个奇特的穴位，旁注着“天牖”“风池”等字样，走线更是与寻常医书迥异，竟需从耳后斜刺入枕骨。
“针灸？”刘世昌捏着图谱，眉头拧成了疙瘩，“你一个青楼来的贱婢，还会扎针？”
苏若蘅垂眸：“汤药需得时日，若配合针灸，或能事半功倍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只是这针法……需刺颅骨近侧，太医院，怕是光看图谱不敢下针。”
这话不假。
三日后，当太医院院判捧着图谱跪在御书房时，己是满头大汗：“陛下，此针法……太过险奇。天牖穴深近延髓，风池穴又毗邻大血管，稍有差池便是人命。臣等……臣等只从古籍见过只言片语，实难领会其中精髓。”
皇帝盯着图谱上那几个朱砂红点，仿佛能看到太子眼下浓重的青黑。
他猛地将案几一拍：“难领会？难领会就不治了吗？传朕旨意——让献方的那个……叫什么来着？”
“回陛下，是江南刘知府府上的……一个婢女。”内侍小心翼翼地回禀，故意略过“青楼买来”的细节。
“管她是谁！”皇帝此刻只关心儿子的病，“既然是她献的方子，想必她懂这针法。让她即刻进宫，给太子施针！”
旨意传到刘府时，刘世昌正在试穿新赏的官服，听闻此言，整个人如遭雷击，差点栽倒在铜镜前。
让苏若蘅进宫？她可是从青楼买来的贱婢！若被皇上知道她的出身，别说加官进爵，怕是满门抄斩的罪都有了！
“老爷，这可万万使不得啊！”老夫人拄着拐杖冲进来，“那丫头是什么底细？让她进皇宫，要是冲撞了圣驾，或是被人查出她的来历……”
王夫人也急得首搓手：“是啊老爷，太子是什么身份？让一个妓子出身的人去扎针，要是出了差错，我们全家都得跟着掉脑袋！”
刘世昌在房里团团转，官服的玉带硌得他心口发慌。
一边是可能暴露苏若蘅出身、毁了他前程的风险，另一边却是抗旨不遵、触怒天威的杀头之罪。
皇帝那“另有重赏”的许诺还在耳边，可这“抗旨”二字，却像两把刀悬在他脖子上。
“不行……不能让她去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却想起上次抗旨不遵的官员是什么下场——被杖责八十，贬为庶人。
“老爷！”王夫人见他犹豫，急道，“可皇上的旨意……”
刘世昌猛地停下脚步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
罢了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！苏若蘅虽是贱婢，但如今她是唯一的指望。只要她进了宫，施针有效，太子痊愈，他便是天大的功臣，到时候就算皇上知道了她的出身，看在功劳份上，也未必会治他的罪。万一……万一出了差错，就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头上，说她是妖言惑众的巫女！
“备车！”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，“让她……梳洗一下，两日后进宫！”
他特意吩咐管家，给苏若蘅找了身半旧的素色布衣，只让她用一根木簪绾发，再三叮嘱：“进了宫，少说话，多做事！若敢透露半句你以前的身份，或是在太子面前出半点差错，我扒了你的皮！”
苏若蘅静静地听着，没有反抗，也没有回应。
两日后清晨，当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驶入宫门时，她掀起车帘一角，看着宫墙琉璃瓦折射出冷硬的光。
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，是能借此脱身，还是会陷入更深的泥沼。
宫人引着她穿过寂静的长廊，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“咯吱”声。她低着头，能看到自己素色的裙摆扫过青砖，像一片落入红尘的孤叶。
而此刻的东宫寝殿内，他不知道，那个只存在于他梦魇与记忆中的人，正一步步，走向他的身边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R2Y9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